实验室的警报声如同生锈的齿轮卡在喉咙里，夏鹿杰的耳膜被刺得生疼。
他盯着监控屏幕里突然绽放的暗金色虹膜——那枚机械义眼的瞳孔纹路，竟与周慕云的齿轮暴雨一模一样。
“你终于明白我是如何将实验体改造成双生体的了。”陈海的声音从四面八方的扬声器里传出来，带着机械合成的电流杂音，“地脉能量与机械血液从来不是对立的，而是共生的。就像你左手的木质化血液，和右手周慕云馈赠的——”
夏鹿杰猛地抬起头，左手腕的血管正泛着青灰色的木纹，那是于承光用银色血液锁链注入的地脉本源；右手掌心的液态金属却在发烫，是周慕云机械血液的余温。
两种能量在他的掌心跳动，就像两只交缠的手，先是试探着相互推拒，突然就绞成了一团暖金色的光雾。
“这不可能！”苏映雪的手指掐进他的手腕，面罩已经完全消失，露出她苍白却发亮的眼睛，“地脉是生命之源，机械是程序之锁，它们的斥力应该能撕碎任何容器——”
话音未落，夏鹿杰掌心的光雾突然往下钻。
他感觉那团温热顺着血管爬进心脏，原本因两种能量对冲而翻涌的剧痛，竟像被温水泡软的伤口，缓缓舒展成酥麻的震颤。
后颈的条形码不再灼烧，反而泛起清凉，像是有谁在轻轻擦拭他的皮肤。
“是于筱惠的结晶。”夏鹿杰喘着气，从口袋里摸出那枚淡粉色晶体——它原本只有指甲盖大小，此刻表面正渗出细密的光丝，缠进光雾里，“她的生命印记……在充当媒介。”
苏映雪的瞳孔骤然收缩。
她突然拽着夏鹿杰冲向主控台，发梢扫过他耳垂时，他听见她急促的低语：“陈海在镇煞塔底埋了双生熔炉，地脉核心和机械熔炉必须同时关闭，否则实验体的意识会永远困在矩阵里——”
“轰！”
实验室穹顶的玻璃突然裂开，出现了蛛网般的纹路，十二道黑影破顶而入。
夏鹿杰抬头的瞬间，胃里泛起酸水——那是之前被他们斩杀的恶怪，此刻脊椎处的条形码正泛着幽蓝光芒，像被扯断的琴弦般分裂成两半，一半扎进地面凸起的地脉核心，另一半刺向墙角那台标着“机械熔炉”的黑箱。
“它们在给熔炉充能！”苏映雪扑向操作面板，指尖在全息屏上飞速舞动，“于承光！锁链！”
银色血线从监控屏幕里窜出，于承光的声音混着金属摩擦声：“坐标锁定了苏医生和陆远山的条形码！”夏鹿杰这才发现，原本悬浮在半空的xJ - 00 - 00培养舱正在下降，舱内那具机械躯体的后颈，赫然印着和陆远山一模一样的条形码。
“同步完成。”于承光的声音突然变得沙哑，“老夏，你看镇煞塔——”
夏鹿杰转头。
透过实验室的观景窗，十二座巨塔的青铜塔身正在渗出像黑血一样的液体，原本扎进地底的根系竟开始逆向生长，像无数条钢鞭抽向天空。
地脉能量的震动不再是威胁，反而成了某种韵律，和机械熔炉的嗡鸣渐渐重合。
“双生熔炉启动了。”陈海的声音里带着笑意，“当两种能量达到完美共振，所有实验体的意识都会被抽进矩阵，成为我新秩序的基石——包括你，夏鹿杰。第零次实验的终止者，你以为重生是意外？那是我给你的入场券。”
夏鹿杰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掌心的光雾突然暴涨，他不受控制地抬起手，金色能量如活物般窜向主控台，在苏映雪正在输入的指令上烙下新的代码。
全息屏闪过刺目的白光，他听见程序崩溃的噼啪声，以及苏映雪倒抽冷气的声音：“终止程序激活了！但……这代码是你写的？”
“我没写过。”夏鹿杰盯着自己的手，心跳快得要冲出喉咙。
后颈的条形码突然开始流动，像被擦去的墨迹，露出下面淡粉色的皮肤——那是他重生前从未有过的痕迹，“陈海说的……重生是入场券，难道我根本就是……”
“看矩阵！”苏映雪指向天花板。
原本缠绕的意识流体正疯狂旋转，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中心处的条形码矩阵正在剥落，露出后面无数光点。
夏鹿杰瞳孔收缩——每个光点里都映着一张脸：于筱惠咳血时的笑，老李擦拭老怀表的背影，周慕云转动齿轮时的专注，甚至还有他重生前车祸现场的自己，额角的血正滴在地面那道巨型条形码上。
“那些是实验体的生命印记。”陈海的声音突然变得柔和，“你以为于筱惠的结晶只是地脉能量？那是她用最后意识刻进你灵魂的钥匙。现在，它们要回家了。”
漩涡突然静止。
所有光点同时炸开，像一场星雨落进夏鹿杰掌心的光雾里。
他感觉有什么东西从记忆最深处被拽了出来——不是重生前的车祸，而是更久远的画面：穿白大褂的陈海摸着他后颈的条形码说“第零次实验，启动”，小女孩于筱惠被推进实验室时朝他伸手，老李在监控室擦着眼泪输入终止程序。
“原来……我才是第一个实验体。”夏鹿杰轻声说。
他看着掌心的光雾里，于筱惠的脸正朝他微笑，“所以重生不是重来，是让我记起……如何终止所有实验。”
“你终于想起来了。”陈海的声音里有释然，也有解脱，“双生熔炉需要终止者的血来关闭。夏鹿杰，用你掌心的第三种物质，同时注入地脉核心和机械熔炉。”
苏映雪猛地抓住他的胳膊：“这可能是陷阱！陈海骗了我们多少次——”
“但他没骗于筱惠。”夏鹿杰掰开她的手，走向地脉核心。
银色血液锁链突然缠上他的腰，于承光的声音带着哽咽：“老夏，你要是敢死——”
“我不会死。”夏鹿杰回头，冲他笑了笑，“你看那些光点，它们都在等我带它们回家。”
他将掌心的金色物质按在地脉核心上。
几乎同时，机械熔炉发出刺耳的尖叫，另一股能量从他指尖窜出，精准地没入黑箱。
十二座镇煞塔的根系突然缩回地底，恶怪脊椎的条形码化作青烟消散。
监控屏里，陈海的机械义眼缓缓闭合，最后一句话混着电流：“新世界秩序……由你建立。”
实验室突然安静下来。
夏鹿杰靠着地脉核心滑坐在地上，苏映雪立刻扑过来检查他的脉搏。
于承光的锁链缩回监控屏，只留下一句“我去接老李”。
培养舱的金属门“咔”地打开，陆远山的机械躯体缓缓站起，后颈的条形码已经消失，露出和夏鹿杰一样的淡粉色皮肤。
“结束了？”苏映雪轻声问。
夏鹿杰望着天花板上残留的光点，它们正渐渐汇聚成一个淡粉色的漩涡，像于筱惠的结晶在发光。
他摸了摸后颈，那里已经没有条形码，只有一道浅浅的疤痕，“结束了。但新的开始……才刚刚要。”
窗外，晨光穿透镇煞塔的阴影，照在他掌心未散的金色光雾上。
那光雾里，无数张实验体的面孔正朝他微笑，像在说：欢迎回家，终止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