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道下坠的冲力撞得夏鹿杰后背抵在舱壁上,金属与血肉摩擦的腥气涌进鼻腔。
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抠进掌心,直到尝到血锈味才惊觉——原来于筱惠的晶体光芒早已熄灭,女孩瘫软在赵铁柱臂弯里,睫毛上凝着冷汗,而升降舱外的恶怪正用利齿啃噬血肉通道的黏膜,每咬下一块腐肉,就有墨绿色的脓汁溅在金属舱壁上,滋滋腐蚀出蜂窝状的孔洞。
“砰!”
金属穹顶的阴影突然笼罩下来。
夏鹿杰仰头的瞬间,后颈汗毛炸立——那团灰白色的雾状意识流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实,中心位置裂开一道缝隙,像极了某种生物的眼睑。
而在这道“眼缝”中,白思楠的身影正缓缓走出。
她的白大褂染着暗褐色污渍,发梢沾着黏腻的流体,左手攥着一本泛黄的皮质日志,封皮上“夏鹿杰”三个字是他再熟悉不过的笔迹。
“首席研究员。”白思楠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每说一个字都要卡顿半秒。
她的瞳孔泛着不自然的灰,本该聚焦的视线却穿过夏鹿杰,落在他身后的培养舱上,“陈先生说你会困惑,所以让我带了礼物。”
夏鹿杰的喉结动了动。
他想起前世白思楠总在实验室最里间调试脑波仪,那时她的眼睛亮得像淬过冰的星子。
可此刻这双眼睛里翻涌着浑浊的情绪,像是被什么东西强行灌进了浆糊。
“看头顶。”于承光的声音突然沙哑得厉害。
夏鹿杰这才注意到肉贩的脖颈暴起青黑血管,那些原本缠绕在他手臂上的藤蔓正渗出暗红血珠,而他胸前的条形码不知何时亮起刺目红光,“陈海的机械义眼……在流体里。”
夏鹿杰猛地抬头。
意识流体的最顶端,一颗银灰色的机械义眼正缓缓睁开,瞳孔是跳动的数据流。
陈海的合成音混着电流杂音炸响:“第37次实验,xJ - 07 - 37号实验体,你又回到了这里。”
“xJ - 07 - 37……”夏鹿杰的目光扫过身后的培养舱。
每个透明舱体的金属铭牌上都刻着相同的编号,最中间那个与他对视的胚胎,额角甚至纹着和他一模一样的淡青色胎记——那是他出生时就有的,母亲总说像片小树叶。
“你以为重生是命运馈赠?”陈海的义眼转动着,“不过是实验体记忆清除失败后的残留数据。每次你‘重生’,都是在重复第37次实验的轨迹:收集物资、组建团队、突破基因锁……直到走到这一步。”
夏鹿杰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前世临终前陈海说的“你是钥匙”突然在耳边炸响,而此刻所有线索像被一只无形的手串成锁链——于承光的基因锁副作用、于筱惠突然激活的金色晶体、甚至那些他以为“偶然”救下的幸存者……原来从一开始,他就是实验流程里的固定环节。
“小杰!”于承光突然嘶吼。
夏鹿杰这才发现肉贩的双腿正在消融,皮肤下钻出无数青绿色根须,正顺着舱壁的缝隙往实验室地面延伸,“条形码……是陈海的定位标记!快摧毁主控台,那里才是真正的你——”
话未说完,于承光的身体突然被根须扯进舱底。
夏鹿杰扑过去时只抓住一截渗血的藤蔓,指尖还残留着肉贩皮肤的温度。
“他说得对。”白思楠不知何时站到了夏鹿杰面前。
她举起那本日志,封皮上的“夏鹿杰”三个字在意识流体的映照下泛着幽蓝,“但你不需要摧毁主控台,你需要启动自毁程序。”
话音未落,白思楠的右手突然刺入夏鹿杰心口。
他甚至没来得及痛呼,只觉胸腔里有团火在烧——那本日志不知何时变得如利刃般锋利,泛黄的纸页正没入他的心脏,而每一页纸背都浮现出他的字迹:“实验体自毁程序启动条件:当实验体意识到自身为观测对象时,触发脑死亡。”
“你写的。”白思楠的手指扣住日志,指节因为用力泛白,“在第37次实验开始前,你亲手写的。”
剧痛让夏鹿杰的视野泛起重影。
他看见培养舱里的胚胎们突然开始剧烈蠕动,藤蔓触须拍打着玻璃;看见赵铁柱的机械臂砸在意识流体上,却像打在水面般泛起涟漪;更看见恶怪终于撞碎了意识流体核心——灰白色的雾团炸裂成千万碎片,每片碎片里都映着不同的画面:
穿校服的他在便利店囤粮,被丧尸咬断腿的他在废墟里爬行,抱着于筱惠尸体痛哭的他跪在镇煞塔前……所有画面里的“他”都在同一时刻,被白思楠手中的日志刺穿心脏。
“37次实验,37次失败。”陈海的笑声从所有监控器中涌出,“但这次,你终于知道自己是实验体了——”
“咔嚓!”
意识流体的最后一片碎片裂开时,夏鹿杰的瞳孔骤然收缩。
在那碎片的反光里,他隐约看见实验室最深处的主控台——金属外壳正渗出细密的裂纹,而裂纹下露出的,竟是一面泛着冷光的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