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喧嚣的营地，杨小凡被带入一处阴森之地。
潮湿的石壁上凿着一个个牢笼，黑暗中有窸窣的响动。
沉重的铁门在身后轰然关闭，神族壮汉离去的脚步声在石阶上渐行渐远。
杨小凡背靠冰凉的石壁，喉结滚动了一下，舌尖尝到一丝铁锈味……
不知何时咬破了嘴唇。
“呵……”
他低笑一声，指节抵着眉心揉了揉。
才脱狼群，又入虎穴，这运气当真“好”得很。
石牢不过三五步见方，四壁打磨得异常光滑，连个借力之处都无。
他试探着放出神识，却像撞上一堵无形的墙，太阳穴顿时针扎般刺痛。
“新来的？”
一道沙哑的声音突然从右侧传来。
杨小凡转头，透过铁栅栏看见个蜷缩在阴影里的人影。
那人正用指甲刮着石壁，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五年零四个月。”那人突然停下动作，竖起四根脏兮兮的手指，“上次月圆时，我在墙上多刻了道痕。”
杨小凡瞳孔微缩。
借着透进来的微光，他这才看清对面石壁上密密麻麻全是划痕，像无数蜈蚣爬满整面墙。
“侯凤志。”
那人突然往前一扑，枯草般的乱发下露出张年轻得过分的脸。
他咧嘴一笑，白牙在黑暗中格外醒目：“你呢？总不会是被神族姑娘抓来当压寨相公的吧？”
杨小凡嘴角抽了抽：“杨小凡。侯兄倒是……豁达。”
“咔嚓”一声，侯凤志竟从石缝里抠出只潮虫，随手抛进嘴里嚼得嘎嘣响：“看见那灵石城堡没？”他含混不清地说着，指尖渗出丝真元在空中勾勒，“去年有个幻地境的老家伙，化身青烟想溜……”
他忽然张开双臂作爆炸状：“嘭！整条右臂炸成了烟花。”
杨小凡顺着他的指向望去。
远处城堡的灵石窗棂正泛着幽蓝的光，像某种巨兽的瞳孔。
他忽然注意到侯凤志右手小指缺了半截，断口处光滑如镜。
“幻天境？”
杨小凡声音发紧。
“这座城堡的主人，可能是幻地境强者。”侯凤志斜倚在墙角，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地面，“底下还养着十二恶煞，个个实力都不在幻地境之下。”
他说这话时，眼神有些飘忽。
这些年，他亲眼见过太多高手折在神族手里。
起初还会愤怒、会不甘，如今只剩下一片麻木。
“那我们岂不是……”杨小凡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有些发涩，“要永远困死在这里了？”
侯凤志闻言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倒也不尽然。这五年里，还是有两个人逃出去的。”
“怎么逃的？”
杨小凡猛地直起身子，眼中闪过一丝希冀。
十大宗门盛典的日子一天天逼近，他耗不起这个时间。
“里应外合。”侯凤志竖起两根手指，“外面有人接应，牵制住神族主力。不过……”他顿了顿，“那两个逃出去的，都受了致命伤，活不过三个月。”
杨小凡的心沉了下去。
杨家根本不知道他在这里，天罗仙府更不会派人来救他。
两人陷入沉默，只有地牢深处传来的滴水声在空旷中回响。
侯凤志把头埋进膝盖里，不知是在睡觉还是在想事情。
就在这时，一道刺目的金光突然划破天际，伴随着尖锐的破空声。
“狼星坠落！”侯凤志像被烫到似的跳起来，死死盯着那道金色流星，“星辰颠倒……要出大事了！”
杨小凡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那道金光太过耀眼，连周围的云层都被染成了金色。
神族守卫们也纷纷抬头，脸上露出惊疑不定的神色。
“轰……”
约莫半刻钟后，远处传来震耳欲聋的巨响，整个大地都在颤抖。
那颗陨石显然落在了千羽世界某处。
“侯兄，方才说的狼星坠落是何意？”
杨小凡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他对星象之说略有耳闻，但远谈不上精通。
侯凤志的手指在虚空中比划着：“天地间有三十六主星，分灾星、狼星、吉星、祸星……”他的声音忽然压低，“如今灾星当道，吉星暗淡，狼星又坠落……这是乱世将至的征兆。”
杨小凡心头一凛。
千羽世界平静了数千年，若真如侯凤志所言……
“侯兄懂神算术？”他试探着问道。
“略知皮毛。”
侯凤志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古旧的罗盘，铜制的指针在月光下泛着幽光。
他口中念念有词，突然，指针猛地转向杨小凡。
“咔嗒”一声，罗盘裂开一道细缝。
侯凤志倒吸一口凉气，踉跄着后退两步：“你……你是天选之人！身负一界之力！”
他的声音都在发抖，像是见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杨小凡被他这反应弄得莫名其妙：“什么天选之人？侯兄莫不是看错了？”
“错不了……”侯凤志突然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难怪……难怪狼星会坠落！原来应在这里！”
杨小凡被他笑得心里发毛：“侯兄，到底什么意思？”
侯凤志却突然收住笑声，神秘地摇摇头：“天机不可泄露。”
见杨小凡脸色不好看，他又补充道：“若你真是天选之人，冥冥中自有气运加身。眼下这困境，说不定反倒是场机缘。”
“机缘？”杨小凡苦笑，“幻地境都折在这里，我能有什么机缘？能活着出去就谢天谢地了。”
话虽这么说，他心中却不由一动。
回想这些年，每次绝境都能逢凶化吉，甚至因祸得福……
莫非真如侯凤志所言？
他的神识不自觉地扫过天道之书。
那金色的书页微微颤动，像是在回应他的疑惑。
还有那株神秘的轩辕树，以及沉寂的混沌饕餮炉……
这些秘密，或许都与他所谓的“天选”身份有关。
暮色渐沉，石牢中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杨小凡背靠冰冷的石壁，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粗糙的石面。
混沌饕餮炉在他丹田中缓缓旋转，像是一个无解的谜题。
“天选之人……”
他在心底默念这四个字，喉结微微滚动。
重生以来的种种画面在脑海中闪回，每一帧都带着血与火的烙印。
隔壁牢房传来衣料摩擦的窸窣声。
侯凤志正用一根草茎在地上划着星图，月光透过石缝在他眉间投下细碎的光斑。
他的计算突然停顿，草茎在某个星位重重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