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大龙这一番控诉加质问式的陈述,宋江看到了儿子思想的复杂性,他清晰地意识到,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一味压制和吓唬了,必须耐住性子给他讲清楚,让他心服口服才行。于是宋江硬压下心里的火气,咳了一下,低沉但有力地说道:“好,你不说了,那我给你说。你可听好了,听清楚了。我说你没有资格,没有条件你不认账对吧?你不服气对吧?那我问你,你来梁山才几天?你给梁山干了什么?做了什么贡献?”
大龙:“啊对,我来梁山时间不长,可我两次加起来也不算短。你要说我为梁山干了什么,我不是还给你带来了六七百人吗?攻打东平府的时候,我不是还率兵打过汶上县吗?难道就不算功劳吗?”
宋江敲了敲桌子说:“嗯?打汶上是你的功劳吗?你这叫贪天功为己有啊。打汶上是你打的吗?解珍是主将,你只是副主将,你们不就是去骚扰了一下,缴获的钱粮少得可怜,况且你们也不是主力。”
大龙打断宋江的话说:“啊,对,不是主力,可要是我们不去打,你的主力打东平至少要晚很多天,若真那样,人家卢员外先打下了东昌府,梁山老大的宝座还不一定是谁的呢!这样的功劳不算?等于是我们助你得到了大头领。打下东平府庆功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你是说我们第一关立了头功,对吧?我们第一天立了头功,我作为副主将,怎么就说我没有功劳?”
宋江被大龙堵得难受,可又不能发火。他很清楚,对这个难缠的儿子,越发火越难说服他,因此强忍心头的怒气,说道:“就算你有功劳,你也不是主要功劳吧?立首功的是解珍,这你不明白?我再问你,你了解梁山的这些将领都是什么情况吗?你根本就不了解。你看看那五虎将,全是朝廷的高级军官,那马军八骠骑,哪一个不是江湖上有名的英雄,和朝廷的高级军官?就连你花荣叔叔还是清风寨的寨主呢,你说你当过两任寨主,你那寨子也叫寨吗?你那灵岩山几个人?那样的山寨能撑起梁山好汉的名号?你花叔叔带人去,毫不费力就把你拿下来了,要不然怎么把你抓到梁山来的?在青崖寨,你觉得挺风光是吧?挺伟大挺有能耐是吧?可你怎么叫朝廷一个州派那么点人就把你们活捉了,差点掉了脑袋?若不是我带人去救,今天你还能站在这里吗?你那六七百人一个都回不来你知道吗?就算我把你们救出来带到了这里,可你们全是空手来的,带一粒粮食一文钱来了吗?你居然拿这个来要挟,来跟别人比?”
“再说,除了他们这些高级军官,那些山寨的头领,来投梁山时,哪个不是既有人又有钱还有粮?就说你师傅,从少华山带来多少人?七八百人,还有粮食和钱呢?你呢?啊?再论武艺,梁山上有的将领确实武艺一般,可人家有独特的优势你知道吗?就说柴进柴大官人,他武艺不咋地,可你知道,他给梁山带来的什么?朝廷不论多大的官员见到他,就连皇上见到他,也得下马下轿,也得对他低三下四,这是什么你知道吗?这叫政治资本,你有吗?你连这个词是啥意思都不懂。还有,他给梁山带了多少钱你知道吗?梁山人要吃要穿要喝要住,几万人的队伍,没有钱没有粮能行吗?再说李应,且不说他的武艺多么高强,单说他带来的钱粮,全梁山人能吃足足三年,你知道吗?还有,樊瑞项充和李衮三人,他们带来了两千多人的部队,把整个山寨的东西都带来了。梁山排座次,这些都是重要条件你知道吧?别看你都二十岁了,可你啥都不懂,你就知道闹情绪使性子,就知道给我丢脸给我添堵。我告诉你,如果不是你,不是因为你是我的儿子,杀你三遍都够了。就你这样的尿性,倘若有朝一日没有我的庇护了,谁还认得你,谁还给你什么面子?”
大龙听到这里,不但没有任何愧疚感,没有丝毫服气的样子,反而冷笑,哼哼的冷笑。宋江看着这样子十分恼火,可是他还是努力压着火,而是把事实摆给他,把道理讲明白,于是就问他:“你笑什么?看你那样还是不服气,对吧?”
大龙说:“我笑你。”‘
宋江一听这话,心里的火瞬间被点燃了,那一直压着的火气终于爆发了。只听“砰”的一声,这一巴掌可比先前那次重的多也猛的多,竟把桌上的茶壶茶碗震得跳起老高,落下时全都打起了滚,有两个茶碗滚落到了地上,二人谁也没有去捡,只顾互相瞪着大眼,像仇敌一样对视着。宋江用少有的高声大嗓吼道:“你!你竟敢嘲笑我!你老子受天下英雄景仰佩服,朝廷的高官面对你老子我都闻风丧胆落荒而逃,你倒嘲笑我讥笑我?你凭什么?你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大龙:“我没有嘲笑你,我也没有讥笑你,我只是笑你太聪明,你本事太大,你能蒙哄住一百多个英雄好汉。不过你也别太自信,我觉得这些英雄好汉未必真的那么服你迷信你,大多也只是为了讨好你,才恬不知耻的看上去叫你耍得一圈一圈团团转,跟耍猴一样,呵呵。”
大龙说到这里,竟然真的带着讥讽的眼神冷笑了几声。
宋江再也听不下去忍不下去了。这到底是不是我的儿子呀,他一次一次的向我挑战跟我对垒,他难道是要挑战我的容忍极限吗?实在是混账透顶可恶之极!于是大声喊道:“吕方郭盛!”
二人而到:“报告都头领,”
不等二人说完,宋江就厉声吼道:“你们马上去把裴宣将军叫来!要快!”
二人又像每次都有的经典动作那样“嗖”的一下转身就走,屋里又只剩下了父子两个。二人谁也不再说话,冷了半天宋江才嗡声嗡气的说道:“哼,你能作,我这就让你作,让你作到底。你刚才的行为,你刚才的言语,是对梁山最高头领、天魁星的亵渎冒犯和冲撞,这是大逆不道!你擅自离席脱岗,你无故不上班到岗,你违反了军纪,你应该受到军法的严惩,受到梁山法律的严惩!我不想再跟你谈了,你就去接受法律的惩罚吧。你自己惹的自己受吧!”
大龙抬起头来,说:“好啊,我等着呢,你以为我怕你这些东西吗?不就是坐个大牢吗?没啥了不起,哼!你不让我当你梁山的军官,我还不惜当呢?你就是不让我坐大牢,我也不干了,我什么都不干了。等我服满了你给我定的刑期,从大牢里出来的时候,我只恳求你高抬贵手放我一马,让我离开梁山。你也不用可怜我。我看透了,你这样的爹,还不如没有,哼,本来就不该有。”
宋江一听这话,抡起胳膊,“咚”的一声,拳头从空中砸下来,重重地砸在桌子上,随之他从椅子上弹了起来,若不是他善于控制自己,他真的要跳起三丈高了。站起来之后,胸脯剧烈的起伏着,吼道:“你、你这个不孝子,你、你你这个,”
他想骂“你这个混蛋王八蛋”,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毕竟自己是有修养的人,眼前站着的,不管怎么说,毕竟还是自己的儿子,即便再怎么生气,也不能骂那样难听的话。
正这时,专管定功赏罚的军政司将领裴宣大步跨进门来,给宋江行过礼,又向大龙点头致意后,转向宋江问道:“都头领,您有什么命令?”
宋江呼哧呼哧喘着粗气,说道:“你看到面前站着这个人了吗?他屡次违反梁山的纪律,屡次违反军法军纪,现在我宣布:宋大龙,擅自脱岗,连续三天无故脱离岗位,行为恶劣,影响极坏,并且言语攻击污辱山寨最高首领,着军政司将其拘押,全面调查核实后,以罪定刑,打入军牢!”
命令说完了,突然又问道:“你的人带来了吗?”
裴宣说:“哦,不知是紧急任务,所以没有带人。”
宋江道:“吕方,马上去到军政司,带几个人来,把宋大龙押到军事法庭去,由军事法庭审判。”
吕方应声往外就走,却听到大龙喊道:“吕方将军不用去了,我跟着裴将军去就是了,不就是坐牢吗?天塌不了,没有什么了不起。”
宋江先对吕方说:“吕方你快去军政司叫人,”接着又指着大龙,跟裴宣说:“裴将军,你看见了吗?就是这样的态度,这样对待梁山的最高头领。记住,他现在不是我的儿子,他是梁山上的一名将军,一名军人,他违犯了军纪军法,他要受到军法的惩治,带走吧。”
没等裴宣有什么表示,大龙转身就往门外走去。宋江看着大龙出了门,仍然呼呼大喘粗气。只听裴宣问道:“都头领啊,你就这一个儿子,你真忍心让他坐牢啊?你要是真的让他坐牢,那我就把他打进去。说句实在话,你这个公子啊,还是真能惹事,外界风传不是太好。”
宋江道:“既然如此,这一次一定要让他坐牢,要让他尝尝被军法惩治的滋味,我就不信治不好他这些毛病。记着,绝不能手软。他跟我都这样,若不严惩让他长长记性,以后还不知会闯多大的祸呢!记住了吗?”
“记住了,末将一定办好。”裴宣郑重地说罢,就紧跟着回身走去。刚出门,迎头遇上吕方,吕方对裴宣说“四外军士已经押着宋大龙去军政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