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理会战武那张堪比锅底还黑的脸，秦泽脸上的笑意，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古井无波的深邃。
他那双仿佛能洞察一切的眸子，直视着战武。
“可是有森罗廷的消息了？”
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瞬间将空气中那丝因人事变动而产生的尴尬气氛，冲刷得一干二净。
听到“森罗廷”三个字，战武那颗因索震之事而剧烈跳动的心脏，也猛地一沉！
他知道，正事来了。
跟剿灭森罗廷这等滔天大案相比，一个百户的升迁，简直渺小得如同尘埃。
战武的思绪，立刻从索震连升三级的荒唐中抽离，转回到了黑龙卫真正的职责之上。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所有的杂念，抱拳躬身，神情肃穆无比。
“回大人，四处的人昼夜不歇，已经追查到了一些关键线索。”
“事关重大，请大人随我来。”
战武侧过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将秦泽迎向了四处衙署的主堂之内。
主堂之内，陈设简单，却处处透着一股铁血肃杀之气。
墙壁上悬挂着巨大的大武王朝疆域图，上面用朱笔圈出了一个个重点布控的区域。
来来往往的黑龙卫校尉们，个个步履匆匆，神情冷峻，见到秦泽与战武进来，纷纷停下脚步，躬身行礼，眼神中充满了敬畏与好奇。
秦泽的目光在他们身上一扫而过，并未停留。
战武领着他，径直走到了主堂后方一间守卫森严的机要室门前。
“开门！”
随着战武一声令下，两名守门校尉立刻上前，各自取出一把样式奇特的钥匙，同时插入锁孔，用力一旋。
“嘎吱——”
厚重的铁门缓缓打开，露出了里面密密麻麻的卷宗柜。
战武大步流星地走了进去，熟练地在一个标记着“天枢”字样的玄铁柜子前停下，从怀中摸出一枚令牌，嵌入柜门的凹槽之中。
只听“咔嚓”一声轻响，柜门应声弹开。
他从中取出一卷用火漆封口的黑色卷宗，转身郑重地递向秦泽。
“大人，这是潜伏在南疆的弟兄们，冒着生命危险，于昨夜用最高等级的八百里加急信鹰传回来的密报。”
“上面，有关于森罗廷的最新调查进展。”
听到这话，秦泽那双平静的眸子，骤然眯了起来，闪过一道锐利如刀的精光。
他没有多言，伸手接过了那卷尚带着一丝凉意的卷宗。
指尖轻轻一挑，火漆应声而碎。
他缓缓展开卷宗，目光落在上面那一个个蝇头小字之上，仔细地看了起来。
战武站在一旁，屏息凝神，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整个机要室内，只剩下秦泽翻阅纸张时，那微不可闻的“沙沙”声。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
秦泽终于放下了手中的卷宗，脸上看不出喜怒。
但他越是这样平静，战武的心中就越是打鼓。
“这么说，你们忙活了这么久，只查出了森罗廷的老巢，位于南疆的十万大山之中，却没有查出具体的方位？”
秦泽的声音淡漠如水，却让战武感觉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来了！
这位爷果然不满意！
秦泽虽然从未去过南疆，但“十万大山”的赫赫凶名，他却是如雷贯耳。
大武王朝流传着一句话，早已深入人心。
“一入南疆十万山，生死从此两茫茫！”
那片连绵不绝的山脉，广袤无垠，其中毒虫瘴气遍布，地形复杂无比，异族部落林立，便是朝廷的十万大军开进去，也如同泥牛入海，翻不起半点浪花！
现在黑龙卫只查出了一个大概的范围，却没有确切的位置。
这和大海捞针有什么区别？
若是真让他带着人，就这么一头扎进那片无边无际的原始山林里，漫无目的地搜寻……
怕是给他三五年的时间，也休想找到那森罗廷的影子！
到时候，别说剿灭森罗廷了，他自己恐怕都要先被那些毒虫瘴气给解决了！
战武似乎也感受到了秦泽话语中那股冰冷的失望，额头上瞬间渗出了一层冷汗。
他连忙躬身，急切地解释道。
“大人息怒！倒也不是一点儿头绪都没有！”
“哦？”
秦泽眉毛一挑，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战武不敢怠慢，语速极快地汇报道。
“我们在南疆的弟兄，虽然未能探得森罗廷总坛的准确位置，但却查明了其外围的几处重要分舵！”
“这些分舵，如同一张大网的几个关键节点，拱卫着他们的核心！”
“属下认为，只要我们能以雷霆之势，拔掉这几处分舵，抓住里面的重要人物，撬开他们的嘴，就一定能顺藤摸瓜，找到森罗廷总坛的所在！”
战武低着头，一口气将自己的计划说了出来，心脏砰砰直跳，等待着秦泽的裁决。
听到这个补充，秦泽那紧绷的面色，终于稍稍缓和了几分。
虽然依旧是被动，但总好过像一只无头苍蝇，在十万大山里到处乱撞。
先拔除分舵，再顺藤摸瓜……
这个思路，倒也算清晰。
“既然如此，那还在等什么？”
秦泽的目光再次变得锐利起来。
“准备出发吧！”
他很清楚，黑龙卫之所以迟迟没有对那几处分舵动手，必然是在等他这个皇帝亲封的总负责人到位。
毕竟，清剿森罗廷，这可是足以震动朝野的大事！
没有他这个手持“先斩后奏”令牌的副指挥使坐镇，谁也不敢擅自开启这样一场规模浩大的行动。
而且，从京城到南疆，路途遥远，足有数千里之遥，快马加鞭，也绝非一两日可以赶到。
时间，刻不容缓！
听到秦泽这干脆利落的命令，战武精神一振，但脸上却闪过一丝犹豫。
“大人，出发之事，尚需稍作准备。”
秦泽眉头一皱：“还有何事？”
战武连忙解释道。
“回副指挥使，此次清剿森罗廷行动，干系重大，陛下龙心甚忧，担心您远赴南疆，身边护卫力量不足，恐有闪失。”
“因此，陛下特意下旨，命龙指挥使从黑龙卫精锐之中，再抽调一支援军，归您全权指挥！”
“龙指挥使已经安排妥当，由……由三处的人，听候您的命令！”
三处？
秦泽的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黑龙卫内部，分工明确。
据说，三处的成员，每一个都身怀绝技，擅长暗杀、潜入、易容、下毒等各种诡秘手段，是黑龙卫中真正的“影子”，也是指挥使手中最锋利，最不为人知的一把暗刃！
没想到，皇帝为了这次行动，竟然连三处都动用了！
看来，这森罗廷所犯下的罪孽，比自己想象中还要深重得多！
就在秦泽思忖之际，战武的话音刚刚落下。
忽然。
一道清幽淡雅，若有似无的香气，仿佛凭空出现一般，悄然钻进了秦泽的鼻尖。
那香气，不似花香，不似檀香，却又清冽提神，让人闻之，心神为之一清。
紧接着，一个清冷如玉珠落盘，又带着一丝奇异魅惑的女声，在机要室的门口悠然响起。
“黑龙卫，玄字号镇抚使，幽若。”
“拜见，秦副指挥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