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
完颜若雪才从那极致的震撼中，缓缓回过神来。
她看着眼前这个气定神闲的年轻男子，心中的敬畏，已经攀升到了顶点。
她再次对着秦泽，深深一躬。
“若雪，必不负秦公子所托！”
这一次，她不再称呼秦都尉或是秦大人，而是直接用上了代表关系更加亲近一层的秦公子！
这不仅是称呼的改变，更是心态的转变！
她，已经彻底将自己，放在了盟友，或者朋友的位置上。
秦泽淡然一笑，轻轻颔首。
“公主殿下，是聪明人。”
“与聪明人合作，总是愉快的。”
他端起已经微凉的茶水，一饮而尽。
“那么，我便静候佳音了。”
说完，秦泽便站起身，头也不回地朝着雅间的门外走去。
只留下完颜若雪一人，依旧站在原地，目光复杂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久久无法平息内心的波澜。
……
秦泽信步走下乘风客栈的楼梯。
他此刻的神情，轻松写意，就像一个刚刚吃饱喝足，准备去街上溜达消食的富家翁。
刚才在雅间里发生的一切，对他而言，仿佛不过是随手下了一步闲棋。
完颜若雪，完颜烈，乃至那位天狼大汗。
在他眼中，都只是棋子罢了。
唯一的区别只在于，有的棋子自以为是棋手，而有的棋子，甘愿为他所用。
走出客栈，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
秦泽眯了眯眼，辨认了一下方向，便径直朝着城南走去。
他下一个目的地，是肥皂坊。
口红的生意已经走上了正轨，林氏商会的渠道加上祝红叶的执行力，足以让它成为一台疯狂敛财的机器。
而现在，他需要启动下一个计划了。
……
金城城，城南，肥皂坊。
这里原本是一座废弃的宅子，被秦泽低价盘下来后，如今已是焕然一新。
数十名精壮的青年，正赤着上身，挥汗如雨。
搅拌、熬煮、冷却、切割……一道道工序，在他们的手中，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异的香气。
那是皂角与各种花瓣混合后的味道，虽然浓郁，却并不难闻。
“东家来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整个热火朝天的工坊，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齐刷刷地转过身，用一种混杂着敬畏与感激的目光，望向门口那个缓步走来的身影。
“见过东家！”
数十名青年，轰然跪倒在地！
声势浩大，震得房梁上的灰尘都簌簌直掉！
秦泽的眉头，微微一挑。
他只是来视察一下工作，倒也不必行此大礼。
正在此时，三道身影从工坊的内院里，急匆匆地跑了出来。
为首的，正是李小虎、何冲和白秀莲三人。
他们看到秦泽，脸上顿时露出惊喜交加的神色。
“大……大人，您怎么来了！”
何冲跑得最快，一溜烟就到了秦泽面前，脸上还带着没来得及擦去的汗珠。
李小虎和白秀莲紧随其后，也是一脸的激动。
秦泽看着他们三人满头大汗，衣衫上还沾着些许污渍的模样，显然自己不在的时候，三人也没有丝毫的偷懒，都在尽心尽力地干活儿，心中很是满意。
他抬了抬手，示意那些跪着的工人们起身。
“都起来吧，该干嘛干嘛去。”
“是，东家！”
工人们轰然应诺，这才起身，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干活儿的劲头，比之前更足了！
秦泽的目光，重新落回到何冲三人身上。
“以后粗活儿重活就交给其他人去做，你们帮我管理好工坊就可以了。”
秦泽看向三人，缓缓说道。
他要的，是三个能独当一面的管理者，而不是三个卖力气的工头。
听到秦泽的话，何冲想也不想，把胸脯拍得“砰砰”作响。
“大人，这可不行！”
他抢先道。
“大伙儿拿着您给的这么高的工钱，一个个都跟打了鸡血似的，听话得很，根本不用怎么管理！”
“再说我们仨拿的钱，比大伙儿还要多，自然要起个带头作用！”
“我们要是躲在后面享清福，让兄弟们在前面流汗，那还叫人吗？”
何冲虽然如今已经掌管着数十人的工坊，俨然一方管事，但骨子里，还是那个讲义气的市井青年。
他每天都跟工人们一样起早贪黑，脏活累活抢着干。
也正因如此，那些桀骜不驯的工人才会对他心服口服，更加卖力地替秦泽干活儿。
毕竟，连老大都在拼命，他们这些当小弟的，还有什么理由偷懒？
听到何冲这番朴实无华的话，秦泽淡淡一笑。
他知道何冲是个重情义，也懂得笼络人心的管理人才。
这种从底层摸爬滚滚打出来的“野路子”经验，有时候比那些条条框框的理论，要管用得多。
稍加打磨和引导，日后这工坊的事，就可以完全放心地丢给他与李小虎。
“你的想法是好的。”
秦泽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随即话锋一转。
“但我今天来，是有更重要的事跟你们说。”
说着，秦泽的眼神变得严肃起来，目光扫过三人。
“跟我来。”
他转身，率先朝着内院的账房走去。
何冲、李小虎和白秀莲三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凝重与不解。
他们不敢怠慢，连忙快步跟了上去。
……
账房内。
秦泽大马金刀地坐在主位上，何冲三人则恭敬地站在他的面前，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他们都能感觉到，今天的都尉大人，似乎跟平时有些不一样。
“坐吧。”
秦泽指了指一旁的椅子。
三人这才拘谨地坐下，但都只坐了半个屁股，身体绷得笔直，像是在私塾里听先生训话的学童。
秦泽也不急着开口，只是自顾自地倒了杯茶，轻轻吹着气。
账房里的气氛，一时间有些压抑。
何冲三人心里七上八下的，都在猜测着秦泽到底要说什么重要的事情。
是觉得他们干得好，准备扩大工坊的规模？
还是要加大珍珠皂的产量？
就在他们胡思乱想之际，秦泽轻咳了一声。
见三人都睁大眼睛，像三只嗷嗷待哺的雏鸟一样看着自己，秦泽这才缓缓开口。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
“从今天开始，珍珠皂的生产，就不需要这么多人了。”
轰！
一言，如平地惊雷！
何冲、李小虎、白秀莲三人的脑子，嗡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
什么？
不需要这么多人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
是要……裁员？！
三人的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
“大……大人……”
何冲的嘴唇哆嗦着，第一个站了起来，声音都变了调。
“是不是……是不是我们哪里做得不好？”
“还是工人们偷懒了？”
“您跟我们说！我……我这就去教训他们！”
李小虎也急了，结结巴巴地说道。
“是啊老大！”
“大伙儿干活儿都很卖力的！绝对没有偷奸耍滑的！”
白秀莲更是眼圈一红，泫然欲泣。
“大人，工坊里的同伴，全指望着这份工钱补贴家用。”
“要是……要是没了这份活计，他们可……”
“大人，求您再给我们一次机会！”
“要是我们做的不好，我们可以改！您让我们怎么改都行！”
何冲和李小虎见状，也毫不犹豫地跟着跪了下去，满脸的惶恐与哀求。
“求老大三思！”
在他们看来，秦泽突然说出这样的话，必定是他们哪里做得出了大纰漏，惹得这位财神爷不高兴了！
这肥皂坊，可是秦泽一手建立起来的！
他想让谁走，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