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坐公交去海港城差不多十五分钟,现在是下午两点四十 —— 指尖掐着手机屏幕算时间,抬脚刚踏出居民楼,就看到阳光把路边那辆黑色大奔的影子拉得老长。车身贴着哑光黑膜,从外面几乎看不清车内状况。
我刚要抬脚离开,却瞥见驾驶座窗帘的缝隙里闪过一点猩红 —— 像是香烟明灭的火星,又像是某种危险的信号。心跳猛地漏了一拍,脚步不受控制地转了个弯,朝着车子走过去。
指节叩在车窗上的声音清脆又突兀,惊得路边的麻雀 “扑棱” 一声飞走了,而车内却没有任何动静。我又敲了敲,这才听见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像是有人慌忙藏起什么东西。
玻璃缓缓降下时,磊子后颈的尾羽刺青跟着晃动,金链子缠在方向盘上,折射的光斑晃得人眼晕。
“嫂子?啊不对,姐姐?” 他喉结滚动着,车载香水混着浓重的烟味让人发晕。
“磊子,你怎么在这里?” 话出口才觉得多余,他本就是王少的司机,可此刻副驾座椅往后调到最靠后的位置,分明是为大长腿留出的空间。
“我来接王哥。” 他转动打火机的声音显得格外刺耳。
“你们不会真要去天上人间吧?” 我捏紧手机,指腹把屏幕边缘的裂纹摁得发白。
“姐姐,你怎么知道?”他夹烟的手指关节发红,虎口新添的淤青正以诡异的速度变深。
“他不会去,你带我去吧!” 我扯开车门坐进去。
“啊?他怎么可能不会去,他说过的呀?” 磊子的惊呼让车载香水剧烈摇晃,透明液体在瓶身划出浪形波纹。
“啊?”我去这个老王,就知道他骗人,“你现在给他打电话,说地点变了,在bluemoon!”
“这…… 不好吧…… 万一我们的人出事了……” 磊子的手指悬在手机屏幕上方,指腹的茧子磨得玻璃发出 “滋滋” 响。
“发信息,别打电话,他睡着!” 我按住他要拨号的手腕,触到他脉搏跳得飞快,像揣着只受惊的麻雀,“把手机给我,我给他发。”
夺过手机指尖在键盘上敲出 “哥,地点变了,bLUE mooN。车去保养了。”
磊子看着发送成功的提示,突然把烟头摁灭在车载烟灰缸里。
“好了,走吧!去天上人间。” 我把手机甩回给他,指尖擦过屏幕时,余光瞥见聊天界面弹出条新消息 —— 来自 “老三” 的未读提示,内容只有三个点。
“得嘞!” 磊子猛踩油门,轮胎碾过减速带的震动从底盘窜上来,震得车载香水在置物架上晃出残影。
站在“天上人间”那扇宏伟而庄重的大门口前,我不禁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那扇大门上方悬挂着一块巨大的鎏金招牌,在阳光的照耀下,招牌上的金字闪烁着耀眼的光芒,仿佛要将人的眼睛刺瞎一般。
我抬手看了看手机,时针刚好指向三点整。就在这时,门廊上方的水晶灯突然闪烁了两下,像是在向我示意着什么。
“姐姐,我先去停车,你先进去吧。” 磊子用手指敲了敲方向盘。
“几楼?” 我问道。
“308。” 他答得干脆。
“行!”
踏上台阶时,门口保安抬眼看我,墨镜遮住了半张脸。我预想中被拦下的情况没发生,他只是冷冷扫了我一眼,便重新看向别处,对讲机里隐约传出细碎的电流声。
我顺利地走进大门,踏入宽敞豪华的大厅。柔和温暖的灯光倾泻而下,脚下厚厚的地毯像云朵般柔软,踩上去几乎听不到声响。我径直走向电梯,按下三楼的按钮,金属按键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电梯门缓缓滑开,镜面墙壁将空间映照得格外通透。我下意识抬手抚过头顶的高马尾,发圈勒出的弧度绷得紧实,几缕碎发在耳后晃了晃。鎏金裙摆垂落在膝盖上方,刚才坐车时压出的褶皱,被我用指腹顺着织纹轻轻熨平。
当电梯门再次打开时,我踏出电梯,进入了三楼的走廊。走廊里异常安静,没有一点声响,柔软的地毯将脚步声完全吸收,仿佛整个世界都被按下了静音键。毕竟现在才下午,这里还没有迎来客人,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冷清的气息,只有走廊尽头的窗户透进些许阳光,在地面投下狭长的光影。
我沿着走廊缓缓前行,两侧的包厢门紧闭着,门牌号在灯光下清晰可见。
终于,我来到了 308 包厢门口。
深灰色的隔音门看起来厚重而神秘,门把手上没有任何装饰,显得简洁而低调。站在门前,我能听到自己略显急促的心跳声,手掌心也微微渗出了些汗水。
我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紧张的情绪,然后伸出手,轻轻地推开了那扇门。
门轴发出一声轻响的瞬间,沙发区的五道目光齐刷刷投来。水晶吊灯在他们身后织出蛛网般的光影,染红发的男生指间夹着细长的烟卷,烟灰积了长长一截,随着他微抬的手腕颤巍巍悬在半空,仿佛下一秒就会坠落在地毯上。他身后的寸头男生正用拇指拨弄蝴蝶刀,金属刀刃在灯光下划出银亮的圆弧,反光晃得人眼前阵阵眩晕,刀柄上镶嵌的红宝石随动作忽明忽暗,像只警惕圆睁的兽眼。
“妹妹,你走错包厢了吧?” 红发男生歪着头笑,耳钉在灯光下闪了一下。他身边穿黑夹克的人突然咳嗽起来,袖口露出的淤青和磊子虎口的伤形状一模一样。
“没有。” 我盯着茶几上的空酒杯,杯底沉着片暗红花瓣。
转蝴蝶刀的人突然停了动作,刀柄上刻着的字被磨得模糊,只剩半道弯钩,像极了 “天上人间” 招牌剥落的笔画。
“这是谁女朋友?你的吗?” 转蝴蝶刀的人手腕一抖,刀刃在掌心转出半圈银光,刀背 “当” 地撞在红发男生肩胛骨上,金属碰撞声混着走廊里的低音炮,震得他脖子上的银链哗啦啦晃。
红发男生叼着的烟差点掉下来,染成酒红的刘海蹭到蝴蝶刀刀刃:“去你的,我哪有这福气。”
穿黑夹克的人突然将酒杯重重磕在茶几上,玻璃碰撞的声响在寂静中炸开,惊得窗边那人终于转过头来。
白t男生指尖夹着的打火机正在 “咔哒” 空转,哑光黑外壳上刻着扭曲的火焰纹路:“妹妹,哥哥们这边还有事,你先出去。”
我数着沙发上的人:左起第一个转蝴蝶刀,第二个红发戴银链,第三个黑夹克咳得厉害,第四个白t在摸打火机,第五个一直盯着窗外。
“你们是青龙的还是朱雀的?”我毫不迟疑地开口问道。
五个人的目光突然在空中撞出无声的火花,转蝴蝶刀的寸头男生 \"啪\" 地合拢刀刃,金属碰撞声像枚钉子钉进天花板,在空旷的房间里荡出嗡鸣。他抬眼时,眉骨上的银钉晃了下光:\"妹妹,你不简单啊!\" 染着酒红发色的男生指间烟灰终于坠下,落在他皮靴边的地毯上,而他身后抱臂倚墙的人突然嗤笑出声,喉结上的刺青随着动作扭曲成危险的弧度。
“所以是哪里的?” 我的指尖蹭过沙发扶手,那里沾着点没擦干净的金粉。
“朱…… 朱雀的……” 黑夹克突然咳嗽起来。
“行。” 我在旁边沙发坐下,裙摆带起的风扫过地毯时,踢到个滚落在地的打火机。
他们不再说话,转蝴蝶刀的人开始用刀尖划沙发皮面,戴银链的人指尖绕着链节打转,咳得厉害的人盯着手机屏幕发呆,摸打火机的人把火机 “咔哒” 转得飞快,窗边那人终于转过头,后颈创可贴边缘的血珠正滴在沙发扶手上。
五道身影在狼藉里沉默成剪影,蝴蝶刀划皮面的沙沙声、银链摩擦的哗啦声、火机开合的咔哒声,与远处警笛的嗡鸣绞成绳,勒得空气里的血腥味愈发浓重。
“老大怎么还不来,都三点多了!青龙的人也是,妈的找我们谈事,还他妈迟到!操!” 摸打火机的人突然把火机拍在桌上,\"砰\" 的声响震得碎裂的桌面簌簌掉渣。
“我打个电话给他!” 转蝴蝶刀的人掏出手机。
“喂?哥,你来了没有,等你半天了!” 电话接通的瞬间,扩音器里的电流杂音突然尖锐起来,混着隐约的摩托引擎声。
“我到了,你们人呢?” 王少的声音透过听筒炸响,背景音里突然传来 “叮” 的电梯提示音,和刚才我上三楼时听到的频率分毫不差。
转蝴蝶刀的人下意识挺直后背,手指敲着沙发扶手的节奏陡然加快 —— 三短一长,正是王少思考时在桌面点打的摩斯密码。
“我们早到了啊!” 他猛地站起身,蝴蝶刀 “啪” 地收进裤兜,刀鞘撞在拉链上发出脆响。
“?在哪?” 王少的声音陡然变冷,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听筒里传来布料摩擦的声响,像是有人在扯领带。
“不是天上人间吗?” 戴银链的人抢过电话,喉结滚动着。
我盯着茶几上的空酒杯,杯底那几片暗红花瓣突然轻轻晃了晃,像是被无形的手指搅动,干枯的脉络在玻璃下舒展,酒渍晕染的痕迹如凝固的血线,随着吊灯的光影微微震颤。空气里残留的威士忌气味突然变得尖锐,花瓣边缘卷起的褶皱擦过杯壁,发出细若游丝的沙沙声,仿佛有什么东西正从杯底的阴影里慢慢抬头。
只听王少在那头猛吸一口气,听筒里传来 “哐当” 的金属碰撞声,像是钥匙掉在了地上:“行,我知道了,现在过来!”
从 bLUE mooN 开车到这里要一小时,谈判桌早该散了场。
转蝴蝶刀的人突然将刀刃狠狠抵在沙发皮面上,锋利的金属划出半道弧形裂痕,皮革翻卷的纹路竟和王少那辆摩托后轮的胎印弧度分毫不差。
戴银链的人突然挂断电话,镀镍的链坠还在晃悠,手机屏幕亮着未熄灭的通话界面,蓝光映出他指节上 \"忠\" 字刺青的阴影。
包厢门被推开的瞬间,屋内六个人的目光齐刷刷投向门口。磊子站在门框里,工装裤后兜露出的红绳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绳结上系着的铜钱在顶灯照射下泛着白光。
“磊哥。” 左手边转蝴蝶刀的人用刀刃叩了叩玻璃茶几,金属碰撞声在安静的包厢里回响。戴银链的男人突然挺直脊背,手腕内侧那道月牙形旧疤在灯光下显得有些发红。
“怎么,青龙的人还没来吗?” 磊子走进来,鞋底沾着的红泥块掉在深色地毯上,留下几个模糊的印记。他说话时,袖口溢出一股雪松味的香水气,和车内置物架上的香水瓶味道一样。
“没来呢。” 沙发上的五个人有气无力地摇头。右手边摸打火机的男人手指转动着打火机,哑光黑外壳上的火焰纹路在天花板上投下晃动的光影。
戴银链的男人突然指向我,晃动的银链在我后颈处投下一块光斑:“磊哥,这是你女朋友?”
“你们什么眼神,这是嫂子!” 磊子的声音陡然拔高,他下意识往前半步,袖口的香水味更浓了。转蝴蝶刀的男人 “啪” 地合上刀刃,金属声让穿黑夹克的男人咳嗽得更厉害,他抬手捂住嘴,指节有些发白。
“磊子,别胡说八道。” 我晃了晃手,指尖蹭到沙发扶手上残留的金粉,细小的颗粒在灯光下微微发亮。那些金粉沾在指腹,像是谁不小心洒落的装饰碎屑。
“不不不,我说错了,这是王哥的朋友!” 他退后一步,后腰撞到茶几边缘,茶几上的空酒杯晃了晃,发出细微的碰撞声。磊子伸手扶了扶茶几,手腕上的红绳跟着晃动。
“姐姐,你坐,坐中间。” 磊子侧身让开位置,指着沙发正中间的空位。他的动作带着点不由分说的客气,像是在安排重要的座位。
五个人面面相觑,转蝴蝶刀的人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戴银链的人挑了挑眉,摸打火机的人也把火机放在了茶几上。他们的目光在我和磊子之间转了转,没说话。
“磊哥,老大好像走错地方了。” 戴银链的人打破沉默,他低头看了看手机,屏幕亮了一下又暗下去。
“咳咳…… 那个什么…… 他没这么快来。” 磊子咳了两声,声音有点沙哑,他清了清嗓子,补充道。
“啊?那怎么办,我们就六个人,雨哥也不知道去哪里了,怎么跟青龙的人抗衡?” 摸打火机的男人语气带着点着急,他手指敲了敲茶几,眼神看向门口。
“怕什么?” 我斜睨他一眼,后背缓缓陷进沙发里。柔软的皮质像温水般裹住身体,臀下的凹陷随着动作漾开一圈褶皱。指尖掐着沙发边缘的滚边,我刻意把尾音拖得平直,声线却在胸腔里打了个颤。
“姐姐,你……” 转蝴蝶刀的人刚开口,就被我打断了。
“别叫姐姐,你们一个个比我大,叫我姐姐不合适吧?” 我看着他们,几个人的年龄看起来都比我大,被叫姐姐有点奇怪。
“那叫什么?” 戴银链的人问,其他几个人也看着我,等我回答。
“叫老大!” 我脱口而出,话一说完就有点想笑,怎么莫名其妙把自己叫成老大了。
空气瞬间安静了几秒,磊子没忍住,轻轻咳了一声,转蝴蝶刀的人低头憋笑,戴银链的人挑了挑眉,摸打火机的男人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叫啊!” 我扬高声调,指尖无意识蹭着沙发扶手上的金粉。
“…… 老大。” 五个人的声音参差不齐,转蝴蝶刀的人低头盯着刀刃,戴银链的人喉结滚动了下,穿黑夹克的人咳着把脸埋进衣领。磊子站在旁边,工装裤后兜的红绳晃了晃,铜钱在灯光下泛白。
“嗯。” 我应了声,往后靠进沙发。
“那个……老大……那我介绍一下他们,这个是蝶子,这是华仔,这个是阿联,小冷,阿血。”磊子指着他们介绍道。
转蝴蝶刀的蝶子朝我点了点头,手里的刀在指间转了半圈又停下。窗边的华仔依旧望着外面,后颈贴着的创可贴边缘渗出点血迹。红发的阿联扯了扯脖子上的银链,链子哗啦作响。玩火机的小冷 “咔哒咔哒” 地打着火机,火星在他指尖明灭。穿黑夹克的阿血则轻轻咳嗽了几声,没抬头。
“哦,冷血蝶恋花?” 我看着他们几个,随口问了句。
磊子嘿嘿笑了两声,挠了挠头:“老大,你要这样想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