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澜的目光从赵舜护着余娘子的手臂，缓缓移到他依旧英挺的面容，再落到余娘子光滑的脸颊上。
她突然笑了，笑声里充满了苦涩的自嘲。
她抬手，轻轻抚摸着自己眼角深刻的皱纹和鬓边的白发。
“呵…是我糊涂了。”她暗暗自语：“我竟想与一个神女、争一场几十年前的旧梦…我争的是什么？我气的又是什么？”
余娘子是二重天的公主，拥有无尽的寿命和超凡的能力。
而自己只是一介凡人，生老病死，在所难免，终究…终究是配不上他的。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也该放下了。
不，其实她早就放下了。
因为赵舜于她，自始至终都没有爱情。
当初他之所以娶她，除了两人自幼便定下的婚约，最大的原因，便是余娘子阴差阳错地嫁了人。
而她嫁的对象，还是他的结拜兄长赵天。
只是他们谁也没有想到，那场婚约，从头到尾都是赵天精心策划的一场骗局。
“铮儿他…并不知道你是他的母亲。”
罗澜的目光再次投向余娘子，语气带着几分郑重。
“我对你们唯一的要求，就是别让孩子知道真相。而我们罗家，也需要血脉延续，不能断了香火。”
“来不及了。”赵舜轻轻摇头，语气带着几分无奈。
“我们在南海见到了青儿那孩子，青儿已经回府了。而我们明日，会亲自去罗府拜会。”
“你…你们到底想干什么？”罗澜的目光骤然变冷，语气中带着一丝质问。
“余娘子，你别忘了，我哥当年是为了救你，才失了子孙根的！难道说，你们这次回来，是想与他抢孩子吗？”
“不，姐姐，你误会了。”余娘子连忙抬起头，眼里满是急切：“我只是想见见铮儿，没有别的意思，绝对没有想抢孩子的想法。”
“澜儿，都是我的错。”赵舜上前一步，语气里满是愧疚：“是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你们罗家。”
他顿了顿，又连忙补充道，“你放心，如今瑶儿的医术，已经达到了如火纯青的地步，她定然能治好罗将军。
而且罗将军是修炼之人，修炼者的寿命都很长，
他虽已年过花甲，但只要子孙根治愈，想有自己的亲生骨血，完全没有问题。”
罗澜猛地抬头，眼里闪过一丝希冀，声音带着几分颤抖。
“你…你说的可是真的？我哥他，真的还能有自己的孩子？”
这些年，她一直为兄长的事情耿耿于怀。
罗家的血脉，始终是她心头的一块心病。
还好这些年有青儿这个孙子辈在。
而铮儿娶的女子是罗家的盘系，所以青儿，也算是罗家的后代。
“是真的，心瑶亲口说的，她有十足的把握。”赵舜举起右手，神色郑重：“我发誓，我赵舜绝对不会骗你！”
大殿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罗澜缓缓坐回凤椅，背脊挺得笔直，重新变回了那个掌控全局的太皇太后。
她的目光扫过殿下这对“旧人”，一个念头划过脑海。
兄长能治愈，罗家香火得续，此为一喜；
轩儿、瑶儿能跟随他们去更广阔的天地，是为前程；
而我这‘和离’，若能换来余娘子名正言顺，换来赵舜一生的愧疚与感激，换来大夏与神秘二重天的一份善缘。
这，才是对所有人最好的安排。
个人的小爱小恨，在家族和王朝的大局面前，突然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她心里清楚，自己如今所拥有的一切尊荣，都是面前这个男人给的。
南海岛的危机，已是太上皇的安儿，已经和她详细讲过。
这几十年，他与余娘子也并没有真正生活在一起，而是在背后默默付出，守护着大夏的安宁，才有了如今的一片祥和。
做人，得知足。
良久，罗澜再次开口：“赵舜，我们和离吧。”
“和离？”赵舜闻言，瞳孔骤然收缩，脸上满是意外和震惊。
他从未想过，罗澜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他是大夏国的开国皇帝，而罗澜是曾经的皇后，如今的太皇太后。
这样身份尊贵的两个人，若是谈和离，如何向天下百姓做表率？如何维护王朝的体面？
“嗯，和离。这不是赌气，而是成全。”罗澜语气平静的轻轻点头。
“你和余娘子在世人眼里，都是早已逝去的人。
成全你和她，也成全我自己。
从此以后，你赵舜是自由身，可以光明正大地娶她为妻，而非是小妾。
而我罗澜，依然是大夏的太皇太后。我们两不相欠，各自安好。””
说完，她心里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多年的执念终于烟消云散。
阳光透过窗棂洒进殿内，落在她的脸上，映得她鬓边的白发也染上了一层暖意。
从现在起，她想学安儿，为自己而活。
“姐姐，谢谢你！”余娘子满脸感动。
终究是她对不住了。
她从怀中拿出一个盒子：“姐姐，这是我兄长送我的换肤养颜丹。
我知道，瑶儿她也会炼丹，但她还年轻，可能想不到这一点，而姐姐也会不好意思找瑶儿要。
这个，我送给你！这丹药除了能助您恢复年轻时的容貌、延长寿命五十年，
还能让你脱胎换骨，直接进入武师修为，从此可以开启修炼之路。”
罗澜没有立刻接过。
余娘子所说的，她信，但此礼物贵重，又是神界之物，她一介凡人，如今子孙满堂，除了爱情，人生已是圆满。
“给铮儿吧，毕竟，他是你们的孩子，拥有神骨血脉之人，让他只做个凡人，总归是不好。”
余娘子一听，对罗澜更是敬佩。
“收着吧，兄长此次送了我两颗，我已给铮儿留了一颗。
姐姐那么美好，修练者中花甲之年，对他们来说只是生命的起点。
所以，如若踏上仙炼之路，姐姐这个年龄，其实是很年轻了，说不定，到时，你也能遇到心怡的另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