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什么意思？！”赵煜城心头猛地一抽，一种比面临指控更深沉的恐惧悄然攫住了他。
膝下无子？
这怎么可能！简直荒谬！
礼儿就是他的亲生骨肉，只是，礼儿的身世目前是他最大的秘密，他不便说出来。
可这老东西为何此时偏偏提及子嗣？莫不是又要信口雌黄？
“那自然是因为你家女儿是个不下蛋的母鸡！”赵煜城怒火中烧，狠狠瞪向林诗意。
林华闻言冷笑，声音里带着刺骨的讥讽：
“即便真是我家意儿不能生育，难道王爷偌大的王府之中，就只有她一个女人不成？
其他侧妃、姬妾，难道也都生不出一儿半女？”
“你…”赵煜城气结，强辩道：“那是因为她们尽是些徒有其表之辈！一个个的，半点用处都没有！”
林华并不直接回答，而是将浑浊却锐利的目光缓缓扫过全场。
最后定格在太后罗澜脸上，声音嘶哑却字字清晰。
“太后娘娘，诸位大人，煜王爷方才说，是王妃不能生育，是府中姬妾无用。
那老臣敢问王爷——您又如何能证明，您自己有生育能力？”
此言一出，满殿皆惊！
就连高座上的皇帝与太后，也双双露出震愕之色。
这林华莫不是疯了？
竟敢以这般语气质问尊荣无比的王爷！
即便是陛下都不会用这语气质问，太后心中再急，亦只暗中筹谋，不曾当面发难。
“你找死！”赵煜城额间青筋暴起，话音未落，一掌已向林华拍去。
扮作侍卫的赵浩轩闻风而动，闪身拦在林华面前，与赵煜城掌力相接。
——只听一声闷响，赵煜城竟被震得连退数步。
他满眼惊骇地望向赵浩轩：“你是何人？”
他从未想过，这朝堂之上，竟有人能与自己匹敌。
赵浩轩并未直接回应，只肃然道：“朝堂之上，太后与陛下面前，王爷岂可公然动手杀人？”
“王爷，林大人所言在理。您无子嗣一事朝野皆知，难道还容不得人说吗？
大夏子民千千万，王爷莫非还要一个个杀过去不成？”王心瑶适时补上一句，语带讥诮。
赵煜城怒火再度被点燃，情急之下脱口而出：“谁说本王没有…”
蓦地，他像是骤然惊醒，话音戛然而止。
“王爷是不是想说，三皇子殿下其实是你的儿子啊？”
林华的声音冷冽如冰，骤然在朝堂之上响起，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利刃，直刺赵煜城的心脏。
赵煜城浑身一震，脸色瞬间煞白如纸。
他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死死盯着站在大殿中央的林华。
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被囚禁多年的阶下囚，竟敢在众目睽睽之下，道出这个足以颠覆朝局的秘密。
朝堂之上一片哗然。
文武百官面面相觑，窃窃私语声如潮水般涌起，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惊疑不定。
“胡说！本王才不是煜王爷的儿子，本王是父皇的儿子！”赵浩礼稚嫩的声音带着惊恐和愤怒。
他急切地看向龙椅上的皇帝，小小的身子因激动而微微发抖。
他身上那件绣着四爪金龙的皇子朝服，此刻显得格外刺眼。
皇帝赵帼安静静地坐在龙椅上，面色阴沉，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龙椅扶手，目光如鹰隼般扫过殿下的每一个人，最后定格在林华身上。
“林爱卿，继续说。”皇帝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朕也很想知道，礼儿到底是谁的儿子。”
“父皇，您要相信儿臣，儿臣真的是您的孩子啊！”赵浩礼的声音已带上了哭腔，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眼眶泛红。
赵煜城双腿一软，踉跄着后退半步，幸好及时扶住了身旁的椅子，才没有跌坐在地。
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顺着鬓角滑落。
他能感觉到背后无数道目光如芒在背，那些平日里对他毕恭毕敬的朝臣，此刻眼中满是探究和怀疑。
几十年来苦心经营的贤王名声，难道就要在这一刻毁于一旦？
然而，更让他心如刀割的是礼儿的态度。
这孩子，似乎根本不愿认他这个生父。
这怎么可能？礼儿明明撞破过他和殷贵妃的私情，按理应该知道真相才对啊。
他张了张嘴，想要辩解，却发觉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因为他也很想知道礼儿到底是不是他的孩子。
脑海中一片混乱，往日与阴灵儿相处的点点滴滴如走马灯般闪过。
“礼儿殿下出生的这八年来，阴贵妃不管是高兴还是不高兴，都会来地下室跟本官说说话。”
林华的声音再次响起，将赵煜城从回忆中拉回现实。
这位曾经的吏部尚书，虽然衣衫褴褛、面容憔悴，但那双眼睛却异常明亮，仿佛能够洞穿人心。
“阴贵妃罪行斑斑，连亲生女儿都能当作冷酷的工具。
终日戴着面具生活，日积月累的表演也让她身心俱疲，她必须寻一个宣泄的出口。
本王的女儿是王妃，他绝不允许王爷与其他女人生下孩子，王爷只能是他的棋子。”
林华继续说道，语气中带着几分讽刺：“当然，她做梦也想不到，本官会有逃出生天的一天。”
“你胡说！”赵煜城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几乎是吼出来的：“阴贵妃她是孤女，在皇兄强娶她进宫之前，何来的亲生女儿？”
他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却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朝臣们交换着意味深长的眼神，显然已经更相信林华的说辞。
赵帼安依旧沉默，他只是用一种近乎怜悯的目光看着赵煜城。
这位权倾朝野的皇弟，此刻在他眼中不过是个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可怜虫。
当然，他自己何尝不是可怜虫？
“煜王爷，你可知道？”林华冷笑一声，“当初阴贵妃之所以安排人把本官抓起来，就是因为她绝不允许你分心他顾。
只有把本官控制了，她才能更好地控制王爷，才好对煜王府的人下手。”
赵煜城的心猛地一沉。
“王府的女人之所以全都没办法怀孕，那是因为阴贵妃对王爷下了媚毒。”
林华深深的叹了口气，又道：“媚毒的用量多了，就会造成王爷的精子活跃度几乎为零。
所以，这十多年来，王府的女人无论看多少太医和大夫，都没办法怀上身孕。”
林华的每个字都像重锤击打在赵煜城心上，让他的身体不由得微微颤抖。
朝堂上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父亲…您受苦了，是女儿不孝，当初不应该嫁给他，不然父亲也不会遭此罪！”林诗意眼眶微红，泪水在眼中打转。
这么多年来，她一直背负着“不孕”的骂名，受尽了委屈和嘲笑。
赵煜城怔怔地看着她，忽然想起这些年来，自己因为子嗣之事对她百般羞辱，甚至动辄打骂。
而阴灵儿总是写书信温柔地安抚他，说定是林诗意的问题，与他的能力无关。
“不，这不是你的错，是这些人的心思坏了！”林华望向女儿的目光充满慈爱：“意儿，你已经做得非常好了，为父为你感到骄傲！”
赵煜城感觉自己的世界正在崩塌。他踉跄着后退，声音颤抖：“你在胡说...”
对，一定是林华在胡说。
灵儿怎么可能会骗他？
他们相爱多年，若不是皇兄横刀夺爱，灵儿早就是他的王妃了。
那些风花雪月的誓言，那些耳鬓厮磨的温存，难道都是假的吗？
“本官是不是在胡说，王爷心中已有定数？不是吗？”林华的声音冰冷。
“阴贵妃曾说，王爷那次把她从土匪手上救下来，实际就是她设计好的。
她在设计你之前，早就已经对陛下投怀送抱了。
她说过她爱的一直都是陛下，而礼王殿下，自然也是陛下的儿子。”
赵煜城感觉一阵天旋地转，从土匪手上救下灵儿之事，就连皇兄都不知道。
他扶住额头，冷汗浸透了朝服的内衬。
“王爷，你以为你高高在上，掌控一切，其实，是活成了倭烈国棋子的笑话，呵呵呵...”林华的笑声在大殿中回荡，刺耳而讽刺。
“你胡说！你胡说...本王杀了你！”赵煜城彻底失去了理智，他猛地拔出腰间佩剑，向林华冲去。
然而，赵浩轩的身影更快地挡在了林华面前。
“煜王爷还真是不分清白。”王心瑶清脆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讥诮：“林大人可是你曾经的岳父，
他不过是向你说明事实而已，你这就接受不了？你不把气撒在骗你的人身上，却要把火发在告诉你实情的人身上。”
赵煜城握剑的手在颤抖，他死死盯着林华，咬牙切齿道：“他胡说，他在冤枉本王和贵妃娘娘，本王和贵妃娘娘什么事都没有。”
可是，连他自己都能听出自己声音中的不确定。
那些被忽略的细节，那些不合常理的地方，此刻全都涌上心头。
阴灵儿总是巧妙地引导他与太后对立，总是在他最需要支持时出现在身边，总是在他与皇兄产生矛盾时火上浇油...
如果这一切都是设计好的，那他这些年来，岂不是活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林大人没有胡说！”赵浩礼的声音再次响起，稚嫩却坚定。
“那次本王撞破你和阴灵儿之事后，阴灵儿为了不让本王生气，多次告诉本王真的是父皇的儿子。
而且她的真实身份确实是刘灵儿，在父皇是太子的时候，她算计父皇时怀了本王的皇姐。
本皇的皇姐叫赵魅儿！”说到这时，赵浩礼的眼眸里闪着柔情。
赵煜城的身子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
而赵帼安用不满的眼神看向王心瑶和赵浩轩。
原来他的大女儿叫魅儿，就连礼儿都跟她都见过面。
太子赵浩轩和王心瑶居然敢瞒着他到现在，看他之后不找他们算账。
哼，他们想好了，待此事尘埃落定，他就做太上皇，陪皇后和丽妃游遍天下，累死人的皇位都丢给他们夫妻俩。
“皇姐的身份，太子皇兄早就知晓，是太子皇兄的人，把皇姐救了。”赵浩礼继续说道：“皇姐此时应该跟着去了丽国战场，如今，倭烈国败，相信不久，皇姐就能回到京城。”
这番话如五雷轰顶，赵煜城终于支撑不住，单膝跪地，用剑支撑着身体。
他可以质疑林华，可以质疑任何人，但礼儿是他看着长大的，这孩子从不说谎。
真的是灵儿在骗他吗？
那个他倾尽一生去爱护的女人，竟然从一开始就在利用他？
赵煜城感觉自己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几乎无法呼吸。
脑海中不断回响着阴灵儿温柔的声音：“王爷，这世上我唯一信任的人就是你...”
“只要是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做...”
“礼儿是我们的孩子，你要好好保护他...礼儿若不登上那个高位，灵儿会被皇后磨蹭死的！”
全都是谎言吗？
这时，一直挡护住林华的侍卫，缓缓取下了脸上的伪装。
一张俊美非凡、棱角分明的脸庞显露出来，眉宇间透着与生俱来的贵气和威严。
赵浩轩淡淡开口：“皇叔，别来无恙。”
“太子？居然是你！你怎么回京了？”赵煜城惊呼出声，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你的实力…？”
赵浩轩唇角勾起一抹冷笑：“那是因为本宫掌握了阴贵妃的所有证据，所以提前回宫了。”
大殿内顿时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位突然出现的太子身上。
阳光从高高的窗棂照射进来，在他身上镀上一层金边，那身普通的侍卫服装掩不住他与生俱来的王者气度。
赵浩轩缓缓踱步，目光扫过满朝文武，最后定格在赵煜城苍白的脸上。
“皇叔可知道，为何本宫要伪装回宫？”
赵浩轩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大殿的每个角落。
“因为本宫要亲眼看看，那个口口声声说忠于皇室、忠于父皇的皇叔，是如何一步步堕入敌国掌权人编织的温柔陷阱，险些将我大夏江山拱手让人的！”
赵煜城浑身一颤，手中的剑“哐当”一声掉落在地。
“不...不可能...”他喃喃自语，眼神涣散：“灵儿不会骗本王的...她说她最爱的是本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