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州军后方,炽热的阳光无情地烘烤着大地,仿佛要将世间万物都化为齑粉。参将赵猛带着一队亲兵突然勒住缰绳,胯下战马吃痛,前蹄高高扬起,嘶鸣声中溅起一片尘土。他微微眯起眼睛,紧紧望向地平线上那支正迅速逼近的大军,眉头不由自主地拧成了一个深深的“川”字。
“将军,怎么了?”身后的年轻传令兵队正赶忙催马靠近,一脸疑惑地问道。
赵猛并未立即作答,只是抬手用力抹了把脸上那如豆般滚落的汗水。不到六月的骄阳毒辣得仿佛能将人烤化,然而此刻,真正让他脊背阵阵发凉的,绝非这难耐的酷暑,大帅让自己去向刘张璋传令,实则暗藏一层监军的意思。
“不对劲。”赵猛压低声音,那声音仿佛从牙缝中挤出,低得几乎只有他自己能听见,好似生怕被风将这一丝不安给悄然卷了去:“刘璋的兵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气势了?”
队正顺着他的目光极目远眺。远处,一支约莫万人的军队正排山倒海般向他们所在的方向行进。阳光洒落在那略显整齐划一的军阵之上,反射出令人目眩的光芒,好似一片流动的金色海洋。队伍行进间,扬起的尘土遮天蔽日,却丝毫不乱,远远望去,颇有几分像是一堵坚不可摧、缓缓移动的铁墙,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不是说刘府伊麾下都是刚招募一月的新兵吗?”队正也满脸的困惑:“这看着确实有点儿都不像新兵蛋子啊,刘府伊麾下还有这等能将……”
赵猛的右手下意识地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骨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作为韩文星麾下最精锐的参将之一他勉强算是身经百战,历经大小数战的洗礼,对于危险的嗅觉,简直比最敏锐的猎犬还要灵敏。
眼前这支军队,越往近看,好似其行进时步伐越是整齐划一,每一步都踏得坚实有力,那沉默中所透出的肃杀之气,看着不像,那些临时拼凑起来、未经沙场的新兵所能拥有的。
一时之间有些犹疑不定。
“走,过去传令。”最终赵猛咬了咬牙,眼中闪过一丝决然:“大帅还等着援军呢,可千万别耽误了战机。”
如今军情紧急,也来不及多想,否则一旦真的延误了战机,大帅真的会斩了自己。
言罢,十名传令兵纷纷策马向前,马蹄声如密集的鼓点,在干燥的土地上敲出急促而紧张的节奏。随着与那支军队的距离逐渐拉近,赵锐心中的不安如同野草般疯狂生长。那支军队前排的士兵确实身着南楚制式的铠甲——铁片缀成的札甲,无论是样式还是颜色,都与他们平日里见到的刘璋部队别无二致,难道是我多虑了?
“避让!大帅军令,速速避让!”赵猛高声喊道,那声音犹如洪钟,在空旷的原野上久久回荡。
军阵前方的南楚士兵听到呼喊,默默地向两侧让开一条通道。赵猛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一马当先,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般冲进了敌阵,身后的传令兵们毫不犹豫地紧随其后。
马蹄声在军阵中滚滚如雷,周围的士兵沉默得如同雕塑,只有铠甲相互摩擦发出的轻微声响,在这死寂的氛围中,更添几分诡异。
穿过前排数十米的南楚士兵后,赵猛等骑兵突然齐刷刷地勒住了马。他的瞳孔骤然收缩,宛如受惊的兔子,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脚底迅猛直冲头顶,仿佛瞬间置身于冰天雪地之中。
“队……队正……”传令兵王立斌的声音止不住地发抖,如同秋风中的残叶。
赵猛等人只觉得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干涩得几乎说不出话来。眼前出现的这一幕,犹如一场噩梦,让他如坠冰窟——军阵后方,密密麻麻站立的根本不是南楚士兵!那是清一色的彪形大汉,每个人都身材魁梧,宛如小山一般。
他们身着泛着淡金色光芒的全身铠甲,那铠甲精致而厚重,在阳光的映照下,反射出令人胆寒的冷光,仿佛无数双冰冷的眼睛在注视着他们。更可怕的是,每个人的左臂上都绑着一条明黄色的布巾,在风中猎猎作响,仿佛是死神挥舞的旗帜。
“怎么这么像?黄巾军!这怎么可能?”一名传令兵忍不住惊呼出声,声音中充满了恐惧与难以置信。
“掉头!快掉头!”赵猛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吼出来的,那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完全变了调,宛如受伤野兽的咆哮。
但一切都已经太晚了。
军阵两侧的“南楚士兵”几乎在同一瞬间,齐刷刷地抽出了兵刃。寒光闪烁间,如同死神的镰刀在收割生命,十多名传令兵还来不及做出更多的反应,便纷纷倒在了血泊之中,殷红的鲜血迅速在干燥的土地上蔓延开来,将这片土地染得愈发深沉。
“杀出去!”
赵猛猛地拔出佩刀,怒吼着,那刀锋在空中划出一道耀眼的银弧,恰似夜空中转瞬即逝的流星,带着决绝与愤怒,将一名如饿狼般扑上来的敌人斩于马下。滚烫的鲜血溅射到他的脸上,温热而腥咸。
“突围!必须把消息带给韩将军!”赵猛声嘶力竭地大喊着,同时不顾一切地催动战马掉头。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刹那。
军阵中央突然如同被利刃劈开一般,分开一条通道,一骑兵如旋风般疾驰而出。
为首之人身披银甲,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宛如战神下凡。他头戴凤翅盔,那飞扬的盔翅好似展翅欲飞的凤凰。此人面容冷峻如刀削,眼神中透着令人胆寒的杀意。赵猛一眼便认出了这张脸——张绣,刘璋麾下最受器重的年轻将领,据说还是刘璋的远亲,在镇压难民的半月内,以勇猛善战而闻名。
“不!”
赵猛心中惊恐还未来得及做出更多的抵抗,下一刹那,寒光一闪,一道凌厉的刀气如闪电般袭来。
“噗—”
赵锐只觉浑身一僵,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紧紧束缚住,紧接着,他便感觉自己的头颅瞬间冲天而起。在意识消散的最后一刻,他仿佛看到了自己那无头的身躯缓缓倒下,鲜血如喷泉般涌出,而那片被鲜血染红的土地,渐渐模糊在他的视线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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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昌府城外。
“兄弟们,顶住!!”
这声声呐喊如同惊雷炸响在林州军阵地上空,震得空气都为之颤抖。韩文星身姿挺拔地站在将台上,一袭黑色战甲在阳光下泛着冰冷的光泽,他紧抿着双唇,嘴角终于露出一丝冷笑。那笑容中带着对敌军的轻蔑,更有着稳操胜券的自信。
“传令全军,坚守阵地!待援军合围,一举歼灭黄巾贼寇!“他高高地挥剑指向黄巾军中军方向:“今日必要那张角人头落地!”
此时,在黄巾军中军大阵后方,张角站在高高的祭台之上。他身着的黄色道袍在风中猎猎作响,宛如一面张扬的旗帜。
他微微眯起眼睛,目光如鹰般锐利地望向远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那笑容神秘而又透着丝丝狠厉:“收网的时候到了,传令全军压上。”
“呜——“
低沉的号角声穿透战场的喧嚣,如同死神的召唤。中军大阵前方,张梁身披玄铁重甲,他身后的猩黄披风在风中肆意飞舞,只见他率领着三千黄巾力士如铁壁般压向前线。这些精锐个个身高八尺,身材魁梧得如同小山一般。他们身披双层铁甲,铁甲上的铆钉闪烁着冰冷的光,手中的大刀更是寒光凛冽。
“苍天已死!“张梁高举九环大刀,刀背上九个铜环在阳光下折射出血色光芒。
“黄天当立!“三千力士齐声怒吼,那吼声震得大地都微微颤抖。他们迈着整齐而有力的步伐,每一步落下都仿佛能让大地为之震颤。他们毫不犹豫地冲入敌阵,手中的大刀挥舞间,敌兵纷纷被砍翻在地。鲜血溅在黄巾力士的铁甲上,晕染出一朵朵狰狞的血花,更添几分可怖的气息。
张梁率领的黄巾力士队如同一堵移动的铁墙,带着势不可挡的气势,硬生生将林州军战线向后推移。林州军的士兵们在这股强大的冲击下,节节败退,脸上露出了一丝恐惧之色。
“放箭!“战至此时,双方的箭矢几乎用尽,在一声声急切的呐喊呼唤中,林州军只能勉强集合起数百张弓。只见士兵们同时拉满弓弦,那弓弦被拉成了满月的形状。箭矢破空声如小蜂群过境,密密麻麻,一阵一阵地越过前线,落在双方军步兵方阵中。一时间,铁甲碰撞声、箭矢入肉声、士兵们的惨叫声混作一团。
云昌府城外的平原上,血腥味浓得化不开,仿佛整个空气都被这股血腥气所填满。每一口呼吸,都能让人感受到死亡的气息。
韩文星站在中军将台上,身上的铁甲下,衣衫早已被汗水浸透,紧紧地贴在他的后背。他眉头紧锁,目光凝重地望着远处如潮水般涌来的黄巾军。
那些绑着黄色头巾的农民军,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仿佛不知恐惧为何物,一波接一波地撞向林州军的钢铁防线,如同飞蛾扑火,却又带着一种决绝的勇气。
韩文星显然没料到黄巾军还有如此精锐之师。林州军中军前方的步兵方阵又一次出现了混乱,那些手持双刃战斧的锐士,在黄巾力士的大刀逼迫下,林州军节节后退。
一名林州军百夫长,刚勇猛无比地砍翻两名黄巾士兵,还来不及喘口气,就被一名黄巾力士队长一记凶狠的横扫,斩断了双腿。他惨叫着倒在血泊中,眼神中满是不甘与痛苦。
“大帅,左翼第三阵快要撑不住了!“副将刘烨满脸血污地跑来报告,他的声音因为焦急而变得沙哑。脸上的鲜血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地上,与尘土混合在一起。
韩文星眯起眼睛,顺着刘烨所指的方向望去,远处左翼的阵线确实开始出现松动。那些黄巾军用的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后面的人则踩着同伴的尸体往前冲,那股疯狂的劲头,让林州军的士兵们都不禁心生畏惧,黄巾军果然最擅蛊惑人心。
“调右翼后军第五营过去增援。“韩文星沉声道,声音中带着疲惫,但更多的是坚毅:“告诉赵将军,再撑半个时辰。“这半个时辰,或许就是扭转战局的关键。
当刘烨匆匆离去,韩文星才悄悄握紧了颤抖的右手。一天的血战,他带来的两万精锐和辅兵已经折损过半。对面那个大贤良师张角,比他想象的要更难对付。而这其中一半的功劳,都要归结于那些两头下注的世家。他们为了自己的利益,在背后捣鬼,让林州军陷入了如此艰难的境地。想到这里,韩文星的眼中闪过一丝愤怒与无奈。
“报——!“一名斥候飞马而来,马蹄扬起一片尘土。他几乎是从马背上滚落下来,气喘吁吁地喊道:“大帅,援军已至。”
韩文星猛地转身看向后方,果然看见地平线上尘土飞扬,旌旗招展。那旗帜上鲜明的“刘“字在阳光下格外醒目。看到这一幕,韩文星的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与希望。
“好!“韩文星一拳砸在将台栏杆上,木屑刺入皮肉也浑然不觉。他转向身旁的亲兵,大声下令:“传令下去,援军已至,建功立业就在当下!”
声音中充满了振奋与鼓舞,仿佛给疲惫的士兵们注入了一针强心剂。
消息像野火般传遍全军,原本好似摇摇欲坠的林州军左右阵线突然又稳固了几分。士兵们咬紧牙关,眼神中重新燃起了斗志,用血肉之躯筑成一道铁壁,抵挡着黄巾军疯狂的进攻。他们心中都怀着一个信念,只要再坚持一会儿,援军一到,就能反败为胜。
高台之上,韩文星握紧了腰间的剑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骄阳灼烧着他的铠甲,滚烫的温度仿佛要将他的皮肤灼伤,汗水顺着鬓角滑落,他却浑然不觉。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在后方远处那支正在接近的军队上——本该是友军的云昌府援军。
“赵勇!“韩文星沉声唤道,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身旁的亲兵队长立刻上前一步,身姿挺拔地应道:“将军?“
“云昌府的援军,行军路线不对。“韩文星的声音低沉而紧绷,仿佛每一个字都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本帅下的军令是让他们从东面包抄黄巾军,为何他们现在直插我军后方?”他的眼神中充满了疑惑与警惕,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赵勇眯起眼睛望向远方,尘土飞扬中,那支约万人的军队正以整齐的阵列推进。阳光下,铠甲反射出刺眼的光芒,但其中似乎掺杂着些许异色。他仔细地观察着,心中也涌起了一股不安。
“将军,他们的中军铠甲颜色...“赵勇的声音突然变得迟疑,他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切。
韩文星的心猛地一沉,随着距离的拉近,他也清晰地看到,中军前排士兵的铠甲下,隐约透出一抹黄色。
黄色——黄巾军的颜色。
“怎么可能?绝对不可能...“下一瞬间,韩文星喃喃自语,嘴唇微微颤抖,如坠冰窟。他的心中充满了震惊与绝望,不敢相信自己一直期待的援军,竟然是敌人的伪装。
话音未落,那原本打着云昌府旗号的援军阵中,陡然亮起一片连绵不绝的黄色旗帜。其中一面最为醒目的大旗上,赫然写着一个“张”字,正是张角的“张”,黄巾军的旗帜!
“后军戒备!“韩文星的怒吼撕破了战场上的喧嚣,那声音仿佛要将整个天地都震碎:“那不是援军!是黄巾贼!后军立刻转向防御!”他的声音中充满了焦急与愤怒,试图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挽救后军的命运。
但为时已晚。
仿佛回应他的警告一般,远处那支“援军“突然爆发出震天的呐喊: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一面面黄色的旗帜如潮水般展开,在阳光下刺目得令人眩晕。最高的那面大旗上,“张“字狰狞地舞动,如同死神的狞笑,仿佛在宣告着林州军的末日。
下一刹那。
“放箭!”
“咻咻咻——咻咻咻——”
一波波遮天蔽日的恐怖箭雨,从这伪装成援军的黄巾军大阵中腾空而起。那箭雨犹如蝗虫过境,密密麻麻,向着毫无防备、尚自茫然无措的林州军后军无情地笼罩而下。
只听得一阵惨叫连连,林州军后军的将士们如同被收割的麦子一般,成片成片地疯狂倒下。鲜血在土地上迅速蔓延,将那片战场染得一片殷红。韩文星见状,双眼充血,目眦欲裂,他紧握双拳,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心中的愤怒与悔恨如汹涌的波涛,几乎要将他彻底淹没。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士兵在箭雨中挣扎、惨叫,却无能为力。
后军根本来不及反应,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搞得措手不及,根本组织不起防御,箭雨落下时,韩文星亲眼目睹了自己的士兵如麦秆般成片倒下。鲜血在尘土中绽放,惨叫声此起彼伏。
那些倒下的身影中,有他亲自训练了三年的精锐,他们曾与他并肩作战,历经无数次战斗;有昨日还在营中与他共饮的老兵,他们有着丰富的战斗经验,是军中的中流砥柱;有刚满十八岁的少年新兵,他们怀着满腔的热血与憧憬,踏入这残酷的战场,却还没来得及真正施展自己的抱负,就倒在了这片土地上...
“该死,啊!!“韩文星一拳砸在高台的栏杆上,木屑刺入他的指节,他却感觉不到疼痛。他的眼睛充血,视野边缘泛起一片血红。此刻的他,心中充满了自责与愤怒,如果自己能早点发现不对劲,或许就不会让这么多士兵白白牺牲,赵猛,这个废物竟然也没察觉,啊!该死的刘璋竟然判敌,把本帅当猴耍,本帅定要将你碎尸万段,灭你全族!
“将军!我军腹背受敌,必须立刻调整阵型!“赵勇急切地喊道,他的声音将韩文星从愤怒与自责中拉回现实。
韩文星额头上青筋暴起,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深知,此刻的慌乱只会让局势更加糟糕。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思绪清晰起来。
然而此刻,战局已急转直下,容不得他再有片刻的失神,他必须尽快想出应对之策,否则林州军将面临灭顶之灾。
他环顾四周,战场形势瞬息万变——前方,黄巾军主力正与林州军前锋激烈厮杀,喊杀声震天;后方,伪装成援军的黄巾军已经撕下伪装,正疯狂收割着毫无防备的林州军后军,鲜血染红了大地。在这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韩文星的脑海中飞速运转,思考着破局之法。他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每一秒都至关重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