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是疯了!”
魏长珩瞪大了眼:“——来人!给我杀了这个毒妇!杀了她!!”
赵迎的肩膀手臂被人按着,双颊被人捏着灌毒酒。
她一边挣扎着,一边大喊:“不!不要!”但依旧还是呛进了不少毒酒。
毒酒的烈性是赵迎没有想到的快。
很快如同一团烈火炙烤她的肚子,像是在用她的五脏六腑作为薪柴,一点点燃烧她的血肉。
巨大的痛苦如潮水般将她淹没,赵迎眼眶通红,眼睛里有东西流了出来。
一时间赵迎自己都分不清流出来的是泪还是血。
“魏......魏......”赵迎倒在地上,猩红的血从喉管里反上流出,铁锈味遍布口腔。
“我、我求你......”
魏长珩看着她一点点往自己的方向爬,嘴里不断流出鲜血,像是地狱里索命的恶鬼。
“......魏郎......求你......善待......颐和......”
“不要......因为......我......厌弃......她......”
赵迎面容痛苦,眉头紧皱,目光死死看向魏长珩。
火光中,魏长珩的脸和一年前一点变化也没有,唇红齿白,面如冠玉。
只是他如今身着蟒袍,面色寒霜,看向她的眼里充满了厌恶,两人之间还隔着一道铁门。
临死前,赵迎笑了。
笑自己愚蠢,笑魏长珩薄情。
魏长珩见她临死前还在笑,皱眉怒斥:“你真是疯了......疯妇!”
“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去年赏花宴上救下落水的你!”
赵迎的笑渐渐收敛,毒药已经蔓延到她的心肺,她已经说不出任何话,嘴里只能发出“嗬嗬”的喘气声。
最终那喘气声也渐渐平息,直到一丝声响被寂静吞没。
魏长珩看着赵迎扭曲的脸,紧紧闭上了眼,转身离去。
...
“回禀圣上,赵良娣已经在狱中行刑了,是太子殿下亲自下令的。”
赵徽站在摇篮前,看着里头熟睡的婴儿,冷笑一声:“那都是她咎由自取的。”
“给定北侯府传信,让他们去给赵氏收尸吧。”
“是。”
兰香道:“奴婢还当赵氏是有福之人。”
兰香虽嫁了人,但在赵徽登基后又重新回到她身边当贴身侍女。
从前京城人人都笑赵迎自甘下贱,谁承想赵徽一举夺位,魏长珩摇身一变成了金贵的太子,赵迎也跟着水涨船高成了太子良娣。
若来日再诞下孩子,说不定还能成为太子侧妃。
谁承想她自己作死,竟敢给太子妃下毒。
“再有福气的人也经不住她自己折腾。”赵徽轻飘飘地挥挥手,来传话的内侍便退出了宫殿。
兰香道:“听赵氏院里的人说,赵氏还颇为嫌弃郡主是女儿身,大约从前一直以为自己怀的是男胎呢。”
赵徽嗤笑一声:“想靠着儿子封侧妃呢。”
也不想想要德无德要才无才,娘家也落魄了的身份背景如何能封为侧妃,良娣之位已经是太子替她求来的最好的位置了。
还做着靠生男孩上位的春秋大梦呢。
“说到底,还是个没福气的。”赵徽替小郡主捻了捻被子:“女孩哪就比男孩差了,若颐和日后是个有出息的,她自然也能跟着平步青云。”
话也是点到为止,兰香敛眸淡淡一笑。
“太子妃那边安抚好了么?”
“您赏赐的东西已经送到了,太子妃是个懂事的,知道今后该怎么做。”
兰香说着,瞧了一眼酣睡的郡主:“......只是,郡主还这么小,该交给太子妃抚养吗?”
赵徽点点头:“嗯,赵氏不是一直介意郡主庶出的身份吗?那就过继给太子妃名下,便是名正言顺的嫡出了。再从宫里挑出个嬷嬷去伺候郡主。”
兰香了然,这是为了防太子妃会因赵迎而怠慢郡主。
“付娘子最近如何了?还在京郊吗?”
“是,近日天气寒冷,兰汤别业的客人渐渐多了起来。”
“还是她会享受。”
赵徽走出大殿,外头寒风刺骨,一轮不太清晰的月亮正悬挂在天边。
不知怎的,赵徽想起了魏宁。
“......从前魏宁也喜欢泡汤池。”
曾经鲜衣怒马的探花郎,原本带着满腔抱负来到京城,赤忱和热情却在尚公主后被现实浇灭。
“他一定很后悔吧。”
娶了她这个公主,没了仕途,最后还丢了性命。
兰香宽慰她:“能为圣人成就大业,帝君也算是死得其所。”
赵徽站在大殿门口望了一会月亮,随后对兰香道:
“去把付娘子叫来吧,就说,朕许久都没有同她下棋了。”
...
付怀楹乘坐马车回京时,恰好碰见定北侯府的车驾正在赶往牢狱为赵迎收尸。
虽然定北侯府早就在族谱上把赵迎的名字给除去,但赵迎害了太子妃,皇室定不会给赵迎死后的尊荣,葬在皇陵那是不可能的,只有定北侯府来收拾这烂摊子。
听闻赵肃的手废了之后,就一直深居简出,侯府内的事也不再管了,就连付疏月的两个孩子也不见。
得知赵迎的死讯,老夫人也一病不起。
一年前的侯府还是门庭若市,往来拜访的高官络绎不绝,如今府门萧条,连大门的朱漆都开始脱落斑驳。
没有了赵肃的支撑,以赵岚和赵宣的平庸,只怕未来的十年间,定北侯府都再无振兴的可能。
二房三房的夫妻俩也是天天吵架,关系一日不如一日,据说最近还闹着分家。
尘埃落定,付怀楹也歇了看他们的好戏。
进了皇宫,赵徽正在御书房内等着她。
窗边已经摆好了棋盘,正等另一方的到来。
“参见圣人。”
“免礼,来吧,等你许久了。”
一局棋子落尽,两人谁都没有说话。
直到付怀楹的棋子气数全无,她这才笑道:“技不如人,我输了。”
赵徽道:“胜你也是险胜。”
她看得出付怀楹喂棋的技术十分高超,虽然胜之不武,但一局棋下下来十分畅快。
付怀楹道:“我今日来,除了陪圣人下棋,还有一事。”
“说来听听。”
“我是来向圣人告别的,我已准备离开京城,去瞧瞧外头的山河。”
赵徽问:“京城的铺子不管了?”
“有掌柜呢,再不济还有红袖盯着,不会出什么事。”
“圣人若有什么烦心事,可随时去兰汤别业散散心,我已吩咐好了红袖,若您来,当天便不会开业。”
赵徽道:“也好,你从小在京城长大,没有看过这京城之外的风景。”
“那便去吧,也替我看看这大好山河。”
付怀楹起身行礼:“还望圣人保重。”
赵徽笑笑:“总感觉,你此行一去,就不会再回来了。”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既如此,那便保重吧。”
付怀楹道:“龙椅无主,谁坐上都是权力的囚徒。”
“还望圣人,不忘初心,从一而终。”
赵徽无言,她站在御书房的门口,目送付怀楹孑然一身从大门离开,然后一点点消失在大路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