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在下庄到镇里的公路上,苏晓强听到了若有若无孩童凄厉的哭喊声。那声音虽然不清晰,却如同锋利的刀刃,一刀刀切割着他脆弱的心脏,每日的朝夕相处让他听得一清二楚,那是他亲爱的妹妹的声音。
他加快了脚步,奋力追赶。双脚全是泥水和血迹,是的,这一路来他不知道已经摔了多少跤,现在他的双脚是光着脚板的,因为踩进车辙碾压出来的烂泥塘,淤泥使双脚异常湿滑,奔跑中,因惯性和湿滑的原因,一双拖鞋都先后套到了小腿上,路上的石子硌得他双脚布满水泡,但他速度丝毫没有减慢,甚至在听到妹妹的哭喊声后,还发起了猛烈的冲刺。
直到他看到了一辆白色小轿车停在路边。车边站着两个人,其中抱着一个孩子的那个,正是他的父亲苏大明,另外一个估计就是赌场老板。
苏晓强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冲了过去,跪着哭着喊着让父亲放了苏晓雪。颤抖着声音说:“爸,我可以少吃一点的,一天吃一顿都可以的,求你不要卖了晓雪!”
苏大明和赌场老板都被半夜荒山野岭跑出的这个少年吓了一跳。
见是自己的儿子,苏大明怒火中烧,大声呵斥:“你个屁娃娃,三更半夜乱跑什么?给老资滚回去,不然老资几巴掌呼死你!”
苏晓雪在父亲的怀里一直呜呜哭泣,可能是哭得时间长了,困倦上涌,竟隐隐眯起了眼睛,四岁的他怎么能懂,这个爸爸抱着她出来,哪里是要给她买糖果,而是要卖她。
苏晓强一边大口喘着粗气,一边哀求:“爸,爸,晓雪困了,我们带她回家吧。”
苏大明却像是聋了一般,根本听不进儿子的话。一脚踢在苏晓强的肩膀上,怒骂道:“你给老资滚开!再吵把你丢澜沧江!”
苏晓强被踢得地上滚了两圈,但仍没有放弃。再次扑了上去,紧紧抱住父亲的大腿,苦苦哀求。
这时,站在一旁的那个人开口了,抱怨道:“老苏,你到底什么情况?现在都凌晨三点了,这是冬月呀!天寒地冻的,再啰逼嗦我就走了。”
苏大明听着那人的话,更加心急了。他一手抱着苏晓雪,一边对着苏晓强狠狠地踢打。
但苏晓强像是不知道疼痛一般,死死地抱住父亲的大腿不放。眼中噙满了泪水,但那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因为绝望和无助。嘴里依然地发出苦苦的哀求:“爸爸,求你了,饶了晓雪吧!”
蜷缩在苏大明的怀里的晓雪,迷糊中见天天带自己的哥哥被父亲踢打,受到惊吓大声地哭泣起来,还用小手使劲的推搡,似乎想回到哥哥的身边。
苏大明的脸上满是怒容,毫不客气地对怀里的晓雪连续掴了几巴掌,每一巴掌都让人心惊胆战。
“你别打我的女儿!”赌场老板扯着个公鸭嗓喊道。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狠厉,又有一丝戏谑:“打坏了,我就不要了!”
苏大明闻言,连忙道歉,但眼神中的愤怒却并未消散,对着苏晓强发出怨毒的眼神。
在这混乱的场面中,苏晓强终于认出了那个他心中认定的“坏人”,始作俑者--赌场老板。
愤怒和绝望在苏晓强的心中交织。\"就是他,就是这个大坏蛋,要抢走他的妹妹,就是他,大坏蛋,大坏蛋。”思索中,毫不犹豫摸到了一块石头,一咕噜爬起来,用尽全身力气对着赌场老板的头砸去。
赌场老板因为距离过近,躲避不及,顿时被打得头破血流,捂头蹲地,惨叫声响彻夜空。
这一幕让苏大明彻底暴怒。猛地对着苏晓强一顿狠厉的拳打脚踢。这次的力度比之前大了很多,每一拳、每一脚都重重地落在苏晓强的身上。
尽管苏晓强从小跟着父亲学拳,手上也有些功夫,但此刻的他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哪里是大人的对手?更何况这个大人还会功夫,还是自己的父亲。他怎么可能还手?
苏晓强被打得蜷缩在地上,但他的眼神中依然透露出不惧伤痛和勇敢。
苏大明被激起的怒火却因为酒精的缘故,完全不会因为苏晓强的惨状而留手,依旧拳脚相加,发泄着心里的怒火。
就在这几人纠缠不清的时候,远处传来了农用车的轰鸣声。
一辆老旧的农用车嘎吱嘎吱由远及近。车上,汪信英和奶奶满脸焦急。
随着农用车缓缓停下,汪信英和奶奶一下车,就被眼前的景象吓得脸色苍白。苏晓强蜷缩在地上,遍体鳞伤,衣服被撕扯得破破烂烂,血迹斑斑。
汪信英的心猛地一紧,不顾一切地冲上前去,一把抱住那个虚弱的身体,泪水夺眶而出:“小强,小强,你怎么样了?你怎么这么傻啊!”
苏晓强微微睁开眼睛,看到是母亲,嘴角勉强挤出一丝苦笑,却疼得倒吸一口冷气。
奶奶则颤巍巍地站在一旁,浑浊的双眼里满是愤怒和不解。颤抖的手指指向苏大明和赌场老板,声音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你们……你们怎么能对孩子下手这么狠啊!”
停稳车,阿东他爸提着大扳手从车上下来,目光如炬,声如洪钟:“谁打的?”
赌场老板站起身,手捂着还在流血的额头,连连摆手:“不是我,不是我,我都是被他打的。”他边说边用手指向苏晓强,眼神里满是狡黠和逃避。
苏大明梗着脖子,看着阿东他爸,狠声道:“我打的,怎样,我们家的事,关你屁事,咸吃萝卜淡操心。”语气里满是对阿东他爸干涉的愤怒和不屑。
阿东他爸被这话噎了一下,一时之间竟不知道如何回答。他愤怒地看着苏大明,扳手在手中握得更紧了。
汪信英紧紧抱着自己的儿子苏晓强,泪流满面,声音已经沙哑,歇斯底里地控诉着苏大明的禽兽行径:“这是你亲生儿女呀,你怎么能狠下心的,你怎么这么狠心呀,你怎么下得去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