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看向时晚夏，声音放轻了些：“只是……大粮仓的守兵是小粮仓的三倍，还有不少弩手，你们一定要小心。”
时晚夏点了点头，伸手摸了摸袖管里的小刀，刀身冰凉，却让她多了几分底气。
她看向缩在一旁的妇人们：“今晚的行动很危险，不想去的，留在庙里等着就好，我不勉强。”
话音刚落，之前说话的蓝布衣裳姑娘就站了起来，她的妹妹紧紧抓着她的衣角，她却挺直了背：“我去！我娘还在大粮仓里，我要去救她！”
“我也去！”
另一个妇人也站了起来，她的相公被叛军拉去当炮灰，至今没消息。
“多一个人多份力，就算是帮着递东西、引开叛军也好！”
十几个妇孺里，最后有七个姑娘和妇人站了出来，剩下的老人抱着孩子，眼里满是感激和愧疚：“你们一定要平安回来……我们在这儿给你们守着庙，等着你们。”
时晚夏看着她们，心里又酸又暖。
她知道，这些姑娘和她一样，都是在绝境里硬撑着，为了想保护的人，哪怕遍体鳞伤，也不肯退一步。
城外的军营里，烛火彻夜未熄。林永南手里捏着崔九送来的信，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他把信递给沈砚舟，声音沉重：“时大人他们计划今晚三更行动，可他们加起来不到二十人，还有一半是伤员，大粮仓守兵众多，这简直是去送死。”
沈砚舟接过信，手指划过信上“时晚夏”三个字，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他想起之前在京城，时晚夏穿着淡青色衣裙，笑着跟他说“太子殿下放心，我定会查清楚州的事”。
想起她明明怕疼，却每次受伤都咬着牙不吭声，心就像被刀割一样疼。
“我们的人太少，正面攻城只能吸引部分守兵，没法分兵去帮她们。”
林永南叹了口气，手指在舆图上点了点，“除非……派一支轻功好的小队，悄悄进城，和时大人他们汇合，里应外合，才有胜算。”
“孤带人去。”
沈砚舟突然开口，语气坚定得不容反驳。
林永南愣了一下，赶紧劝阻：“殿下！万万不可！城里全是叛军，您要是出事，老臣怎么向陛下交代？”
“让崔九带小队去就好，他熟悉楚州的地形，轻功也不错。”
“崔九去，孤不放心。”
沈砚舟站起身，走到营帐门口，望着楚州城的方向。
夜色里，城楼的影子模糊不清，却像压在他心上的石头。
“时晚夏对苍凌有多重要，林将军你不是不知道——她是孤的人，孤必须亲自去接她回来。”
他回头看向林永南，眼神里满是决绝：“就这么定了，你选五百个轻功好、身手利落的士兵，再给孤准备一套夜行衣，三更前，我们从北城门的密道进去，准时和时大人他们汇合。”
林永南看着他的背影，知道劝不动了。
他叹了口气，躬身行礼：“老臣遵旨，定会安排好一切，保证殿下的安全。”
沈砚舟没说话，只是握紧了手里的剑。
他想起之前沈砚初遇埋伏时的狼狈，想起城里面临危险的时晚夏，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快点，再快点，一定要在三更前赶到大粮仓，一定要让她平安。
破庙里，信鸽带着林永南的回信飞了回来崔知浩拆开信，看完后，脸色变得复杂起来。
他抬头看向时晚夏，声音有些发颤：“林将军……同意了我们的计划，而且，太子殿下要亲自带五百人进城，和我们汇合。”
“太子殿下？”
时晚夏猛地抬起头，眼里满是震惊，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他怎么能来？城里这么危险，他要是出事……”
话没说完，她就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胸口起伏不止，王英赶紧拍着她的背，帮她顺气，却看到她嘴角又溢出了血丝。
“我也觉得不妥，可信里说，太子殿下已经决定了，拦不住。”
崔知浩叹了口气，眼神里满是担忧。
“他还说，三更准时在大粮仓东侧的巷子口汇合，让我们到时候去接他们。”
林逸羽靠在拐杖上，皱着眉：“太子殿下亲自来，固然能增加胜算，可也会吸引叛军的注意。”
“一旦叛军发现太子在城里，肯定会疯了一样搜捕，到时候别说救大粮仓的人，我们自己都可能被困住。”
时晚夏慢慢止住咳，靠在墙上，眼神里满是疲惫，却还是坚定：“不管怎么样，计划不能改。太子殿下既然来了，我们就得护好他，也得救好大粮仓的人。”
她看向那七个姑娘和妇人，又看向林逸羽：“今晚三更，我们准时出发。”
“林大哥，你腿不方便，就负责在巷口放哨，一旦有叛军过来，就用哨子示警；姑娘们跟着我，分成两组，一组放火，一组去开粮仓的后门；”
“王姐姐，你留在巷口，等我们把人救出来，就带着她们往破庙跑。”
“那太子殿下他们呢？”王英问。
“我去接他们。”
时晚夏说，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我熟悉大粮仓附近的地形，能避开暗哨。”
崔知浩看着她，想再说什么，却又咳嗽起来，只能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他明白，时晚夏一旦决定的事，没人能改变——就像她之前明明伤得那么重，却还是要去救小粮仓的人一样。
她总是这样，把别人的安危放在自己前面，哪怕自己早已遍体鳞伤。
丫丫坐在崔知浩身边，小手紧紧攥着他的衣角，大眼睛里满是害怕：“时姐姐，你今晚还会回来吗？”
时晚夏走过去，摸了摸她的头，指尖碰到孩子柔软的头发，心里一阵发酸。
她想笑，嘴角却怎么也扬不起来：“会的，丫丫乖，等姐姐回来，就带你去吃甜甜的糖。”
丫丫点了点头，把怀里那颗化了一半的糖掏出来，塞到时晚夏手里：“姐姐，这个你带着，吃了就不疼了。”
时晚夏攥着那颗糖，糖的温度透过指尖传过来，暖得她眼眶发烫。
她把糖放进怀里，又靠回墙上，闭上眼睛——她需要攒点力气。
今晚的行动，注定艰难，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平安回来，也不知道能不能护好太子，救好大粮仓的人，可她知道，她不能退。
夜色越来越深，破庙里的烛火摇曳，映着每个人疲惫却坚定的脸。
远处，叛军的巡逻声偶尔传来，像催命的鼓点，敲在每个人的心上。三更的钟声，很快就要响了，而他们，即将踏入一场生死未卜的冒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