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证明你的身份?”陆子焱的声音从堂外跟了进来。
墨宜拈花般抬手拔出发簪,三千青丝倾泻而下,依稀可见发梢沾上的晨露与尘土。
“这上面的大东珠,是一个月前,我夫君在永定门外,随镇国公薛申阵斩阿不罕部先锋将军立功,皇帝赏下来的。”
文九章忽然展颜而笑,眼角皱纹如刀刻:“就凭这个?”
“先生还指望我身上有些什么?城破之际,一个弃妇能带走的,本就只有这颗人头而已。”
墨宜没有给出更多的证据,作为一个城破之时被抛弃的妇人,面对生死危机,匆匆逃难之间,随身携带太多东西,反而是最容易让人生疑的。
“比如……你夫君的一些物件?”张武沉静而满带威胁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不妨先听听我的故事。”墨宜也不辩解,只将发簪收回,依旧面若平湖。
文九章坐了回去,掌心缓缓向上虚引,“请讲。”
墨宜随手重新挽了个素净的妇人髻,“各位有所不知,钟岳此人,向来刚愎自用,不顾后果!”
“他在宣府时,就因轻敌冒进,折损过三营精锐,被朝廷申饬,却仍不知悔改!”
“你们若不信,大可去查宣府的军报——去年腊月,他是不是因冒进被罚俸半年?”
“此次保定遭袭,他连军报都没看完,就急冲冲地带兵驰援,结果呢?——以卵击石,全军覆没!”
“我看朝廷早该砍了他的脑袋!”
?墨宜抱臂而立,只是一味冷笑, “这些年,我跟着他东奔西跑,哪有过一天安稳日子?去年在蔚州,他非要夜袭北蛮游骑,结果反中埋伏,害得亲兵死伤殆尽,连我的嫁妆都赔进去抚恤!我说他两句,他竟骂我妇人误事!”
“这倒是罢了,我只当他是一片忠勇,情急之下办了错事,朝廷也没少赏赐他。”
墨宜越说越激动,她猛地攥紧衣襟,胸口剧烈起伏着。
? “这次保定城破,乱军之中,他让我带家眷守西门,自己却从东门突围——说什么‘分头撤退’,可事后呢?朝廷战报里写的是‘钟将军力战突围,妻子已经殉节!’。
哈,他早算准了,我若死了,正好给他换个新夫人!”
“这样的男人,不配我林暮霏再与之有任何瓜葛!”
话音落下,掷地有声,满堂众人,的确找不出任何问题来质疑这天衣无缝的说辞。
唯有文九章不紧不慢地开口:
“姑娘的遭遇的确令人同情,可你的个人恩怨,来寻天地会作甚?”
“我的性情,素来干净利落。”
“钟岳弃我而去后,天地会能否颠覆朝纲,北魏能否延续国祚,于我已无甚干系。”
墨宜言之凿凿地说道:“如今我想要的,只不过是让他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多么愚蠢的错误罢了。”
她意味深长地抬头望向高座上的文九章:“听闻天地会有死士十二人,以‘黑羽白羽’二人为首,专擅暗杀,曾神不知鬼不觉间,除掉青鸾卫一百三十二人,可有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