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白晨被方见月从传送门里拉了出来，他一个踉跄没站稳，跪倒在地上。
他有些头昏脑胀，但白晨仍然坚强地抬起头看向方见月，她稳稳地站在他面前，脸上没什么表情地看向夏云。
到此时白晨才有一种踏实感，这一切真的不是梦，而是真真切切的事实。
太好了，她还活着。
白晨低低地喘了口气，心情初霁。
可还没等他松口气，头顶的天空又生异变！
浓黑如墨的夜幕开始缓慢的流动，涌动间，一滴“墨水”被挤出，随后猛得朝三人所在位置坠落！
方见月眉头一皱，她没有躲，而是一挥手，磅礴的火焰在空中划出绚烂的弧线，一道瑰丽的火墙于头顶显现。
那巨大的“墨水”一下撞上火墙，“滋啦啦”的烧烤声炸响，细碎焦黑的东西像下雨一样往下掉，无数小黑点一样的东西落在方见月脚边。
白晨扫了一眼，这玩意儿看起来像是小虫子。
虫子的尸体一下子堆积成了小山，一股恶臭扑鼻而来，一旁的夏云脸色一变，高喝一声：“有毒！”
方见月眼神一凛，她屏住呼吸，然后没再停留，扯住夏云和白晨的衣领再度遁入传送门。
她脸色有些不好看，方见月清楚夜魅的盘算，它想用白晨和夏云牵制方见月。
如果方见月想救二人，就不可能再回地下，地下那个蜂巢一样的存在是夜魅的主场，那是捕猎的蜘蛛网，一旦进入，方见月还好，但夏月和白晨就是无处遁逃。
但方见月又不能放任二人在地上，夜魅已经布下天罗地网，没有方见月，夏云和白晨很快就会完蛋。
可方见月不是什么助人为乐的英雄，她救夏云和白晨是为了找突破口，尤其是夏云。
可还没等她有所行动，夜魅的攻击又至。
它到底操控了多少异种？方见月阴沉着脸走出传送门，她能感受到，她已经有些力不从心了。
坚持不了太久了。
方见月跨出传送门，还没等传送门合上，一阵剧痛突然自大脑处传来！
是精神攻击！方见月感受着熟悉的刺痛，心中警铃大作。
同样受影响的还有夏云和白晨，如果三人有力气抬头看，就会发现那流动的夜幕中出现无数只黑白分明的眼珠，它们滴溜溜地转动着，有时拥挤在一起，有时又稀稀拉拉地分布在夜幕上。
它们明明只是一只只眼珠子，却无端能让人感受到它们的情绪，看戏的激动，不屑的嘲讽，抓人的认真，慈悲的怜悯，复杂的情绪搅和在一块，眼珠子们在夜幕上滚动，构成让人san值狂掉的景象。
与此同时，无数滴墨水一样的东西自不同的眼珠子中滴落，像悲悯的泪水滚滚而下。
它们自科创园区各处砸下，如果方见月注意到它们的落点，就会发现这包含着她所有传送门可能打开的位置。
白晨痛苦地蜷缩在地上，他眼前一阵晕眩，大脑的钝痛更加明显，杂乱的呓语在耳边响起，层层叠叠的痛苦和暗示冲刷着他的大脑，一时间他甚至分不清现实与虚幻。
他在哪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白晨痛苦地抓着头发，头皮几乎要被抓出血痕，他丝毫没有察觉头顶有“墨水”滴落，他已经有些意识不清了。
“墨水”自头顶砸落，浓黑的虫群一下包裹住三人，耳边的呓语更加明显，似乎要直接钻到他脑子里为非作歹。
白晨的瞳孔已经开始涣散，细小的虫子自他的七窍钻入，血丝布满他的双眸，他像一个任人摆布的破洞娃娃，呆呆地蜷缩成一团。
突然，一股巨力自白晨的后背传来，他一下子被踹出虫群，惯性让他在地上滚了几圈，也让他清醒了些。
“没用的东西，快走！”夏云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很快，这声怒喝就被虫群淹没。
白晨很快就回过神，他面色惨白如纸，但他没再愣神，深吸一口气，他压榨出自己全部潜力，异能发动，身躯化雾，一下子冲进虫群。
他用阴影裹住夏云和方见月，从虫群中一下子冲了出来，但他没有跑多久，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他带着夏云和方见月疲惫地扑倒在地，异能强制消散。
白晨急促地喘息，他无力地趴在地上，身躯柔弱地起伏着，他面朝着冰冷的地面，肌肤被湿寒的大地刺激着战栗，大脑的剧痛稍微减轻了些，刚刚的身躯化雾将钻入身体的虫子驱赶了出去。
白晨往前爬了爬，勉强抓住了夏云冰冷的手腕，他的心一下子凉了半截。
“夏云？”白晨迷茫地抬眼，不好的预感在心中升起。
他对上了夏云惊恐万状的双眼。
夏云的口鼻和耳朵中涌出飞舞的虫群，她本就苍老的皮肤更加灰败，两颊凹陷，只有一层皮肉附在骨头上。
她的眼睛爬着黑色的小虫，她的生命被定格在最惊恐无助的时刻。
白晨只觉得脑子一下炸开，血液仿佛在此刻凝结，刺骨的寒意从脚底窜到大脑。
他一下子撒开夏云的手，猛得往后退，地上尖锐的石头划破肌肤，但他无知无觉。
眼前的景象是如此熟悉，当初在银杏岛上，白晨也是这么被安路推开，然后亲眼目睹对方被鱼头人咬下脑袋。
他永远记得，安路的脑袋被那鱼头人一口吐出，咕噜噜滚到他脚边，惊惧和狰狞的表情混着鲜血定格在脸上，那双绝望而愤怒的眼神就这么直挺挺地撞入白晨的视线。
眼前的景象与那最深最恐怖的记忆重合，白晨垂下手，难以置信地摇着头，他惊惧无助，像一触即碎的瓷器，整个人完全无法承受接二连三的打击，大脑快要难以运转。
夏云，死了？为救他而死？
白晨不想接受这一事实。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又有人为救他而死？这是噩梦吗？
白晨耳边回荡着夏云最后的怒吼，是啊，他明明就是没出息的东西，为什么还要救他？
为什么啊？他值吗？他配吗？
怎么会变成这样？怎么又变成这样？
他身上的罪孽还不够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