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着本人面问你想怎么死，时衍真是想不开。
祁兮轻飘飘应了声“这个随便你”。
时衍耸肩，不紧不慢继续写，大脑飞速旋转。
司空礼这么做目的到底是什么？他肯定不是来找死的。他是在引离州什么人上钩吗？和皇甫庆丰会有关系吗？
于是他问：“接委托的人可有要求？”
“没有。”祁兮答得爽快，“来者不拒。”
“行。”
司空礼真是狂妄啊。时衍心想，人的底气得足到什么程度，才能笃定无人能取其性命？司空礼是在给北离、给天下人下战书吗？
时衍停笔，问：“价钱呢？你给你的命定价多少？”
祁兮唔了一声，思忖片刻，说：“黄金千两？”
尾调上扬，分不清是问句还是陈述句。
“看不出来。”时衍咂嘴道，“司空公子如此富有。”
想起刚才祁兮与自己周旋的那番对话，时衍心道，这位司空公子隐匿江湖这些年，不会是在哪做生意，发大财了吧。与他套近乎，说不准能透点发财的路数。
只是祁兮极为擅长辜负时衍的期望。
“我当然没钱。”祁兮倒也不避讳，“一个皇甫庆丰就足以花光我大半身家，哪还有什么千两黄金。”
“既然如此，公子大可不必挂那么高的价格。”时衍说，“这类悬赏令我熟，黄金百两就足以叫人趋之若鹜。”
祁兮却问：“你们悬赏过宗师级别的吗？”
“宗师没有。”时衍想了想，说，“倒是悬赏过江湖杀手排行第三的薛铭，好像是黄金百两……哦不，后来提升到黄金三百两。”
祁兮语气平淡：“杀手排行榜毫无意义，成名的都是二级杀手。”
时衍对此并不苟同，挑眉道：“司空公子是觉得，五大宗师的说法也没有意义啰。”
时衍本是随意举例佐证，却没想司空礼急急辩驳了一句：“……五大宗师和杀手排行当然不一样！”
意识到失态，祁兮说完这句话立马闭嘴，不多解释。
时衍耸肩，道：“你自己悬赏金定多少我不管，问题不就在于你没钱嘛。这要真有人达成悬赏，总不能让点翠阁掏钱吧。你也别嫌我抠，那是千两黄金啊，可不是什么小数目。”
时衍的笔在空中停滞许久，言及此处，索性将笔一旁搁了。
“于江湖人而言，赏金虽是多多益善，可市场上限就在那里，你悬赏三百两，五百两，一千两，哪怕一万两，效果都一样。”
时衍撇嘴，补充道：“何必花这冤枉钱。”
刚才还觉得司空礼会做生意呢，却没想此刻如此呆傻。时衍有些痛心，毕竟这钱又不是他挣，他可看不得别人花冤枉钱。
对面的人语气无辜。
“可我的命值那么多钱啊。”
时衍差点气晕过去。
“跟踪皇甫庆丰的事点翠阁能接。”时衍说，“悬赏司空礼，这活接不了。”
“时阁主别急嘛。”见他赶人，祁兮反倒大咧咧往椅背上一窝，“虽然我没钱，可有担保人啊。”
时衍终于对她丧失最后一丝耐心。
他摆摆手道：“你所谓的担保人如果是祁远，恕我拒绝。他功夫再厉害，看上去财力平平，一时掏不出这些钱财。”
像是想到什么，时衍恍然大悟，字句磕巴：“司空公子你该不会是……哎呀哎呀，原来是这个意思呀。”
旁边侍女面面相觑，一头雾水。
“不是祁远。”
祁兮缓缓摇头，说：“真能杀得了我的人，我若寻人暗杀，岂不是证明我的死是个笑话。”
被戳穿心中阴暗想法，时衍讪讪一笑。
“那么你说，谁能为你担保？”
“巫鸦。”
巫鸦？
时衍觉得，从司空礼口中蹦出这个名字真是古怪极了。
“哪个巫鸦？”时衍问。
他必须确认，以免又被这小子糊弄。
祁兮这回还真没糊弄他。
“当然是齐威帮帮主巫鸦。”祁兮说，“离州叫这个名字的，难道还有其他大人物不成？”
“巫帮主会替你担保？”
“怎么，他信誉不行？”
“巫帮主的信誉和财富我都不担心。”时衍说，商人的话语直白，“我担心的是巫帮主和司空公子的交情。”
祁兮哦了一声，不解释，只说：“这个好办。悬赏令不着急，你可以寻人找巫鸦，就说司空礼想寻他作保，一问便知。”
“也成。”
时衍半信半疑还是应下，将文书亲自写好交与祁兮。两人如此这般商定，从头到尾祁兮真就滴水不沾，略施一礼起身要走。
“司空公子。”
时衍唤住他。
祁兮回头，道：“时阁主还有吩咐？”
“有些话，作为点翠阁阁主，于公我本不该说。”时衍说。
他的语气难得有些低沉，显得很郑重。
“司空公子绝非等闲之辈，如此相托，是让点翠阁给司空礼的重出江湖做铺垫，先行打响名号吧。”
祁兮不否认。隔着面具，时衍感觉到他在笑：“时阁主真是七窍玲珑心。”
时衍神态恢复如常：“司空公子请原谅我探及隐私。”
“无妨。”
这些对祁兮都无关紧要。她等了会儿，见时衍确实没有要紧事说，祁兮再度告辞。
身后声音飘来。
“喂，你可别死了。”时衍说，“我还是挺喜欢你的。”
祁兮笑了笑：“多谢。”
-
祁兮下来点翠阁，晃到悬赏令任务栏看了一圈。顺利的话，她的名字马上要从这里，从北离开始传遍大宇。
大概是在悬赏任务栏前站得太久，旁边的热心大娘忍不住询问：“公子，可是要张贴悬赏任务？个人名义发布的话，委托黑市任意商店老板即可。”
祁兮点头说句“多谢”，旋即摇头笑道：“过几天会有千两黄金的悬赏令，我可不得来多盯着些。”
听她这么一说，那位大娘双眼溜圆：“什么？千两黄金？！”
她惊讶的声音太大，引来周边数人驻足围观，有人甚至直接问她，千两黄金在哪。
祁兮乐得宣传。
她笑眯眯将刚才那句话又重复几遍，路人问具体细节她只说“到时候就知道了”，就此缄口。
让北离江湖卷起风波吧。
为此，她不介意再多添一把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