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了,我终于回来了!”
苏大军站在村口老槐树下,粗糙的手掌抚过树皮上深浅不一的沟壑。
二十年光阴如同呼啸而过的列车,曾经熟悉的青石板路早已被柏油马路取代,低矮的土坯房也化作了鳞次栉比的小洋楼。
但那棵老槐树依然挺立,枝桠间还挂着他儿时系上的红布条,在晚风中轻轻摇曳,像是在诉说着往昔的故事。
“回家了!”
苏大军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难以掩饰的激动。
他身后跟着儿子苏青云,以及四个神情肃穆的年轻人——龙五、龙六、凤七和凤九。
苏青云戴着墨镜、口罩和帽子,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仿佛不想让任何人看清他的面容。
而龙五等人身姿挺拔,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令人敬畏的气息,他们默默守护在苏青云身旁,宛如忠诚的卫士。
“二十年了,我苏大军终于又回来了!”
苏大军望着眼前陌生又熟悉的村子,心中百感交集。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儿时在这里嬉戏玩耍的场景、离开时父母那充满不舍的眼神,一一浮现在脑海中。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内心的波澜,却发现心跳愈发急促。
就在这时,左手边一栋三层小洋房的雕花木门缓缓打开,一个妇人迈着小碎步走了出来。她身着一件精致的真丝旗袍,腕间的翡翠镯子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发出清脆的声响。妇人好奇地瞥了众人一眼,眼神中带着一丝疑惑。
“二嫂,我是大军啊,苏大军!”苏大军一眼就认出了这个曾经对自己关怀备至的二嫂,激动之情瞬间涌上心头,声音也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
“你是大军?”
妇人先是一愣,随即快步跑了出来,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略显沧桑的男人。岁月在苏大军的脸上留下了深深的印记,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如今已鬓角染霜。
妇人的眼眶瞬间湿润了,她紧紧拉着苏大军的手,就像抓住了失散多年的珍宝,嘴里不停地念叨着:
“可算回来了,可算回来了……”说着,便热情地拉着苏大军往屋里走去。
屋内装饰得十分豪华,水晶吊灯散发着柔和的光芒,红木家具古朴典雅,墙上挂着的名家字画更是彰显出主人的品味。
苏大军和二嫂坐在柔软的真皮沙发上,二十年没见,两人有说不完的话。二嫂一边削着水果,一边絮絮叨叨地唠起了家常。
从她的口中,苏大军很快就了解到了家里的现状。
原来,今天是七叔公九十大寿,整个苏家的人都去龙泉山庄给七叔公过寿去了。
苏家在当地可是个赫赫有名的大家族,几百号人开枝散叶,分支众多。
苏大军这一脉,这些年逐渐没落,父母离世后,他在外漂泊,日子过得并不如意。
而其他旁支亲戚,却混得风生水起。
就拿本家来说,他的大哥如今已是当地警务局的局长,手握实权,在这片土地上跺跺脚都能让地面颤三颤。
二哥靠着大哥的关系,再加上九叔公在商界和政府的人脉,在市里、省里的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如今资产早已过了十几亿,成为了人人羡慕的大老板。
而七叔公这一支,更是苏家里的翘楚。
七叔公的儿子们,最差的也是地方银行行长,其他儿子有的是市里的书记,掌控一方发展;有的是省里的厅长,在各自的领域里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甚至还有在军队里担任旅长的,肩扛大校军衔,保家卫国,威风凛凛。
七叔公这一支的年轻一辈,也全都在体制内部,各个前途无量。
整个家族门丁兴旺,蒸蒸日上,在泰山市的地位愈发稳固,成为了数一数二的大家族。
“唉,大军,你现在在干什么?你走之后,也没个音信!你大哥,二哥他们都还时常念叨着你呢!”
二嫂停下手中的动作,上下打量着苏大军。见他衣着朴素,身上的外套已经洗得有些发白,又看了看一旁的苏青云和他身后的四人,心中不禁泛起了嘀咕。
苏大军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脸上露出一丝羞愧的神色:
“二嫂,我这些年生活不尽如意,在外面四处打工,做过苦力,当过保安,什么活都干过。我也想回来看看,但自己混得不好,害怕回来给你们丢人,也害怕被村里那些人说闲话,就一直没回来!”
二嫂看着苏大军,心中已经猜到了七八分。她虽然平时爱炫耀,但心地善良,并没有嫌弃这个落魄的小叔子,反而语气中带着一丝关切:
“嗨,都是自家亲戚,我们还能嘲笑你吗?你大哥现在已经是警务局局长了,你二哥靠着这个关系,还有你九叔公的关系,在市里、省里都有生意,现在资产已经十几亿了,你来公司,给你个保安队长,一个月三、五万的工资随便开,还能亏待你不成?”
说这话的时候,二嫂的语气中不自觉地透露出一丝傲气,那是一种有底气的炫耀。
苏大军知道二嫂是真心为自己着想,心中涌起一股暖流,感激地说道:
“那就多谢二嫂了!”
这时,二嫂将目光转向了苏青云,好奇地问道:“这个年轻人不会是你孩子吧?”
苏大军笑着点点头,冲着苏青云道:“小云,快叫二伯母。”
又转头对二嫂说:“这正是我唯一的儿子!这四个呢……是他的朋友,跟我们一起来玩玩!”
其实,苏大军也不太清楚龙五等人的身份,但他能感觉到这些人身份特殊,似乎不能乱说。
二嫂点点头,脸上露出和蔼的笑容:
“一晃二十年没见,没想到你儿子都这么大了,不过,这孩子怎么捂得严严实实啊?”
苏青云礼貌地笑了笑,声音沉稳而平静:“二伯母好,我之所以捂得严实,最近脸上生了疮,涂了药膏,医生说不宜见光!”
实际上,以苏青云今时今日的身份地位,他有着巨大的影响力,一举一动都备受瞩目。如果抛头露面,势必会引起轩然大波,带来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而且,他隐藏身份,也是为了借此机会看看这群所谓亲戚们的真实嘴脸,分辨出哪些亲戚值得深交,哪些亲戚只能保持表面的寒暄。
“是这样啊!”二嫂不疑有他,认真地点点头说道:“那医生的话是要听的!”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屋内充满了欢声笑语。二嫂不断地切着水果,拿出家里珍藏的好茶,热情地招待着众人。
大家聊起了村里的变化,聊起了小时候的趣事,气氛十分融洽。
时间过得飞快,眼看着天色已经快到晌午,二嫂看了看手表,冲着苏大军道:
“大军,时间也差不多了,咱们也该出发去七叔公家了!你大哥和二哥他们要知道你回来了,一定高兴坏了!”
苏大军愣了愣,问道:“二嫂,我大哥、二哥他们已经去了吗?”
二嫂点点头:“七叔公家今天客人多,他们一大早就去帮忙了。你大哥忙着安排安保,确保寿宴的安全;你二哥则负责招呼客人,安排宴席,忙得脚不沾地呢!”
苏大军心中一阵感慨,没想到曾经和自己一起玩耍的哥哥们,如今都已经在各自的领域里闯出了一片天地。
他点点头,一行人走到楼下。二嫂看到苏大军的红旗轿车,眉头微微皱了皱,说道:
“大军,还是开我的车去吧,今天七叔公家来的人非富即贵,咱们要给七叔公长点脸!”
苏大军没有推辞,他知道二嫂是为了整个苏家的面子着想,于是说道:
“都听二嫂您的!”
二嫂拿出手机,熟练地拨通电话。没过多久,一辆加长版的宾利缓缓驶来,车身在夕阳的映照下闪闪发光,奢华至极。宾利后面还跟着一辆宝马七系,两辆豪车停在众人面前,气场十足。
二嫂指挥着大家上车:“大军,小云,你们两个跟我坐宾利,至于你这四位朋友就坐宝马吧?没意见吧?”
龙五等人看向苏青云,在得到默许后,才点点头,纷纷坐上车。汽车缓缓启动,向着龙泉山庄驶去。
汽车飞驰在宽阔的马路上,苏大军从车窗向外望去,心中感慨万千。二十年沧海桑田,曾经的小乡村早已旧貌换新颜。一座座高楼拔地而起,街道上车水马龙,商场里琳琅满目。虽然这里已经没有了小时候那份亲切感,但看到乡亲们日子越过越好,家家户户在城里买了房,用上了干净的水和天然气,还开上了小汽车,他的心里还是十分欣慰。
“日子是越过越好啊!”苏大军在心里默默感慨。
很快,汽车就来到了龙泉山庄。这里依山傍水,风景秀丽,空气清新。山庄内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宛如仙境。七叔公的别墅庄园坐落在半山腰,气势恢宏,雕梁画栋,彰显着主人的尊贵身份。庄园外,豪车云集,保安们穿着整齐的制服,严密地把守着各个出入口。
二嫂带着苏大军等人走进庄园,一路上不断有人和二嫂打招呼,言语间满是恭敬。
苏大军跟在后面,看着眼前热闹的场景,心中五味杂陈。
他不知道,当亲戚们看到如今落魄的自己,会是怎样的反应……不过,好在自己的儿子现在出息了,自己虽然混的不咋样,但他儿子有钱啊!
一行人很快便来到了庄园大门,刚跨过庄园鎏金雕花的铜制大门,扑面而来的便是铺天盖地的喜庆氛围。
汉白玉雕刻的九曲回廊蜿蜒穿过人工湖,湖面上漂浮着数百盏莲花灯,烛火在粼粼波光中摇曳生姿。
沿湖栽种的百年古槐挂满了红绸,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贺寿的吉祥话,在晚风中猎猎作响。
穿过垂花门,是占地数千平的中庭,中间搭起的双层戏台正在上演昆曲《麻姑献寿》,戏服上的金线刺绣在聚光灯下熠熠生辉。
四周摆放着数十张红木圆桌,每张桌上都铺着苏绣桌布,摆着鎏金餐具,水晶高脚杯里盛着年份红酒,空气中飘散着陈年茅台与檀香混杂的气息。
“大军?!真的是你?你二嫂说你回来了,我还以为我听错了呢!”
粗犷的男声突然炸响。只见苏大强身着笔挺的警服,肩章上的银星在灯光下闪闪发亮,腰间的配枪皮套擦得锃亮。他正是苏家长子,苏大军的大哥苏大强。
他身后跟着西装革履的苏大壮,手腕上戴着价值百万的百达翡丽,金丝眼镜下的目光透着精明。他正是苏大军的二哥苏大壮。
兄弟俩推开簇拥的宾客疾步而来,苏大强布满老茧的手狠狠拍在苏大军肩上,
“你个混小子!二十年了也没个音信,真以为家里人把你忘了?”
说着眼眶就红了,反手抹了把脸。
苏大壮却眯着眼打量苏大军洗得发白的衬衫,视线扫过他身后戴着兜帽的苏青云和神秘的龙五等人,嘴角似有若无地撇了撇,转而笑道:
“回来就好,正好给七叔公祝寿。”
他伸手拍了拍苏大军的肩膀,又若无其事地指向戏台:
“七叔公今天九十大寿,特地请了省剧团来唱戏。”
苏大军喉头滚动,二十年漂泊的辛酸在兄长的目光里化作滚烫的热泪。
他刚要开口,苏大强已经拽着他往内院走:
“走!先去给七叔公磕头,再慢慢说!”
苏大壮则不动声色地落后半步,镜片后的眼睛始终盯着苏青云刻意遮掩的面容,以及龙五等人腰侧若隐若现的鼓包。
很快,一行人来到大堂,七叔公端坐在主位,许多人正在轮番敬酒。
“七叔公,我弟弟苏大军回来了!我让他给您磕头!”
苏大强走上前去,堆起笑容,冲着七叔公一家点头哈腰道。
然后拽着苏大军道:“快去给七叔公磕个头!”
苏大军没有迟疑,连忙上前磕了一个头,道:
“七叔公,我有二十多年没见您老人家了,今天是您老九十大寿,又是正月十五,祝您老人家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好!好!好!”
七叔公虽然九十岁了,但身子骨还十分硬朗,拍了拍手道:
“你是老幺家的小儿子吧,唉,二十多年没见你了!前几天做梦还梦见你父亲呢!回来就好啊!”
苏老幺正是苏大军的父亲,一句话说的苏大军热泪盈眶,连忙拉着一旁的苏青云道:
“小云,快给你七太叔公磕头!”
闻言,苏青云眉头一皱,对于苏家这些亲戚,作为穿越者,他可没有什么情感,而且动不动就磕头这种事,他向来就看不惯,都什么年代了,还搞这套封建礼教,固步自封,难成大器。
苏青云刚想拒绝,这时候一道冷冷的声音响起:
“今天是老爷子九十大寿,什么藏头露尾的阿猫阿狗都能给老爷子磕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