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就是会间歇性良心发现，之后继续若无其事地生活。
苏和光也是一样。
吃过东西后睡意袭来，她没有抗拒人体的本能，撑着洗漱过，躺回了床上。
次日一早，她是被喧哗声吵醒的。
苏和光向来有起床气，昨日睡的又晚，脑袋涨涨得疼，只觉得一股无名火直冲天灵盖，随手抓起一样东西砸到窗户上。
“嘭！”
窗破了一个大洞，吵嚷声戛然而止。
“大清早的嚎什么丧？！”
苏和光翻身坐起，胸膛剧烈起伏。
紧接着就听到了脚步声，侍女拂烟推门进来。
她脚步极轻，昨儿还觉得王爷脾气好，今日就出了这样的事。
“王爷。”
拂烟垂着头，一副生怕声音大了就要被问罪的样子。
苏和光面无表情盯着拂烟。
拂烟咽了咽口水，声音都带上了哭腔：“是……沈二公子，吵嚷着要见王爷，奴婢见王爷未醒，便拦了下来。”
沈二是什么人？无理都要搅三分，哪里会被她一个侍女拦住？
这不就吵了起来。
苏和光太阳穴突突地跳，她推开被子从床上下来，自顾自穿好衣裳，走出门去。
见她出来，沈霖面上一喜就要上前，被侍卫出手拦下，他有些气急败坏，然后眼巴巴望向苏和光。
苏和光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像沈霖这么没眼色的蠢货她还是第一次见，一点寄人篱下的自觉都没有，看他一眼就令人眼睛疼。
此时祝长史也从前院匆匆赶来，不用看王爷脸色，她就知道事情要糟，第一时间行礼告罪。
苏和光冷笑一声，缄默着扫视众人。
侍卫们纷纷低下头去。
“我倒是不知要你们有何用，幸而今日来的不是刺客，否则我的项上人头恐怕都不安稳了。”
侍卫长讷讷不敢言。
沈霖此时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张张嘴，解释道：“都是我的过失，打扰王爷休息……”
“当然是你的过失，”他的话被苏和光打断，“你的过错不小，不代表他们没错，有人擅闯内院，他们没有第一时间将人控制起来，这是其一；没本事将人制住，更没本事将影响降到最低，这是其二。”
苏和光话落，侍卫们齐齐变了脸色，纷纷跪倒在地。
“你们忌惮他沈家二郎的身份，不敢堵住他的嘴，却忘了我才是你们的主子！你们这样的侍从我不敢用，还是哪来的回哪去。”
侍卫的心瞬间提了起来，七嘴八舌开始求饶。
“王爷恕罪，我等知错……”
“王爷，属下们再也不敢了……”
苏和光不为所动，她瞥了祝长史一眼。
祝长史朝身后摆摆手，前院的侍从一拥而上，将这批侍卫堵了嘴押出去。
“王爷息怒。”等人散的差不多了，祝长史才上前劝苏和光。
苏和光没说话。
沈霖从刚才开始就已经呆住，直到听见祝长史的声音才回神，他的脸色微微发白，望着苏和光几度欲言又止。
苏和光一抬下巴：“祝长史，你告诉他那些人被赶出去会是什么下场。”
祝长史神色为难，半晌后道：“侍卫失职，在出府之前要挨一顿板子，又因他们曾在王府内院伺候过，恐泄露王府机密，少不得要让他们开不了口……”
这话之于沈霖，简直是猝不及防之下一道天雷劈在头上，惊愕后退几步之后，他艰难的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那他们还能活吗？”
先是一顿板子，再是被灌哑药，能活下去的概率微乎其微。
苏和光冷笑一声：“你向来视性命如草芥，何曾关心过这些？你若真的在意，就不会胆大包天，擅闯我的卧房。”
沈霖为之语滞，心头一半自责，一半羞恼，期间还掺杂了几分不敢置信：“你不赶他们走可以吗？”
苏和光也不知这是今日第几次想冷笑，她的厌蠢症都要犯了。
祝长史嘴角抽了抽，替主子头疼，眸光一转就与苏和光对视上了。
苏和光揉了揉太阳穴，吩咐祝长史：“沈二公子既然喜欢说话，就让他一次说个够！你带他去府门口让他说，着人看住，不许他停，停一次拔他一根头发。”
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将沈霖笼罩：“不！不——我不要……”
祝长史根本没给他拒绝的机会，堵上嘴把人拖走了。
……
等苏和光再次醒来，都到了中午。
而沈二已经说了快两个时辰的单口相声。
太阳早升了起来，沈二的喉咙几乎快要冒烟，可他根本不敢停，他停一下就有人来拔他的头发，疼倒是其次，他主要是怕自己变成秃子。
这些倒还罢了，最可怕的是社死。
来来往往的人对着他指指点点。
这条街上住的都是达官显贵，没有不认识沈霖的，见了难免驻足多看几眼，甚至还有些纨绔呼朋引伴前来，围着他嬉笑。
其中有个损到家的，往他面前放个破碗，扔了一把铜钱进去。
竟是拿他比作卖艺讨赏的！
沈霖气得脸色铁青，狠狠咬了咬后槽牙，嘴上没敢停。
其实他这个时候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话总有说尽的时候，于是他开始背启蒙书。
纨绔们哄笑起来，笑声一浪高过一浪。
“怎么，你们想陪他？”
苏和光就在这时走出门来。
纨绔们与她对视一眼，一哄而散。
没有眼色的纨绔毕竟是少数，长乐郡王能让沈二吃瘪，收拾他们岂不是轻而易举？
他们倒也没那么想死。
见到苏和光，沈霖脸红得要滴血，他出糗都是拜苏和光所赐，他方才狼狈的样子也被她尽收眼底。
所以，他的心情格外复杂。
“知错了？”苏和光问。
沈霖深吸一口气，眼圈都红了：“知错了。”
苏和光点点头，招手叫他进去。
沈霖跟在她身后一言不发。
“错哪了？”
苏和光忽然停住脚步。
这个问题其实沈霖也在想，从那群侍卫被拖下去开始，他就一直在想，若非如此，他又怎么可能老老实实待在王府门口受罚，丢人现眼？
“我不该不守规矩，连累那些侍卫。”
苏和光点头，又问：“还有呢？”
沈霖茫然一瞬，挠挠头：“还有什么？”
他是真的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