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蛋仔点点头说：“是，而且除了梁局跟师哥其他人都不知道她被关在哪里。呃，我也是不久前知道的。”
“在哪？”
“分局拘留所里，档案上用的是别的名字，用了拘束带和噤声器，披头散发的，一看就很像精神病人，反倒隐瞒过去了，分局的很多人都不知道那是傅文桦，我办完手续就有人去带他过来了，师哥估计现在在审呢。”
池震第一反应是想说掉头回去问傅文桦，傅文桦的水很深，如果卢露说的话是真的，那傅文桦是最先从黄文默那里知道池雯死的那晚发生了什么。
凌晨两点不到，冬夜寒风冻人，吸入的每一口空气仿佛都是冰碴子，除了寥寥几辆飞快开过的车辆几乎看不到一个人影，池震轻声说：“人真少啊...”
鸡蛋仔顺着他的视线往外看，瞬间理解了他的意思，“早晚天气冷嘛，而且绑架的事情还没结案。”
池震看热闹不嫌事大地笑话道：“先是持枪案再是绑架案，韩讯不如来桦城常驻好了。”
鸡蛋仔无奈叹气。
池震说：“陆离的新闻发布会还是开早了...”话是这么说，只是绑架案以及贪污案不可能公开说明的，能发通报就不错了，二十多年的事情牵扯了全国大大小小的公职人员，哪有那么容易摘的干净。
“到了。”
人少车少，笑笑一路飞驰很快就到了黄振的娱乐会所，这时候风声紧，连黄振的娱乐会所都清净得很，把车开进会所的停车场，一眼望过去也就两三台车停着，池震嘲笑道：“黄振这是要倒闭了？”
来接人的领班正巧听到神情尴尬，硬是堆着笑容走上来，“几位里面请，黄先生等候多时了。”
池震嘴角微微翘起，心想跟聪明人说话果然不会太费劲。
黄振就在大厅前台旁站着，脚不停跺着表情也很不耐烦，像是等了他们许久，池震他们一走近，前台值班的人早就下班了，就留守了巡视的保安，领班和几个服务员接待没走的客人，黄振不悦地挑挑眉：“慢死了，等你们办完事人早死了。”
鸡蛋仔和笑笑没接话，池震问：“你说的是谁啊，白河？殷世觉不是说是他自愿被抓的吗？他怎么会让自己死呢。”
一两句话就把刚才见过殷世觉和白河的事情给抖落了出来，不过就算池震不说，就凭黄振刚才出口就说他们俩的这句话，也知道殷世觉三兄妹在暗地里谋划什么。
黄振说：“他不会死但保不住其他人作死啊，死一个人都是件麻烦事。”
池震像他一样撑着前台桌子笑说：“看来很热闹啊，你去过？”
“原先那间别墅是我妈买的，买回来就没怎么住过，前几年我妈病死了清算财产的时候我把那间别墅给卖了，当时是卖给了本市的一个公子哥，二十四号小区处理拆迁和重建的是殷世觉投资的房地产公司，傅文桦家那一栋楼从上到下都是市郊钢材厂里员工家属住着的。
“我妈也分到了一套房就在傅文桦家楼下，拆迁款给的是我外婆，二十四号小区拆迁公告出来的时候我就去问过我外婆认不认识他们一家，我外婆的回答是当然认识，傅文桦是抱回来的，并不是黄文默亲生的，黄文默之前确实是生了一个女孩，外婆还在小区楼下见过那个女孩，后来再见到那个女孩的时候，模样跟性格完全变了，人家父母都说是自己的孩子，我外婆哪里敢说别的。”
池震低了低视线，“难怪她把黄文默丢下了。”
黄振意味不明一笑，“她丢下黄文默可不是因为血缘，是因为黄文默想要把她推出去挡灾换回自己的孩子。”
笑笑此时低声喃喃道：“那傅文桦应该朝她开枪才是，为什么冲震哥？”
鸡蛋仔在旁边低声解释道：“利益。黄文默可以为了自己的孩子和别人交易推她出来，傅文桦同样也可以为了自己的安全去交换，她当时需要钱离开兰雅国，震哥当时在鬼市挂了赏金的。”
“哦...”
池震也听到了他们两个的话，傅文桦想离开得找关系，可是现在桦城封得很紧，他们也不会让傅文桦活着离开桦城，她敢直接闯进来杀自己，一定有绝对的把握杀了人后安全脱身，想想那天傅文桦被抓前后的举动，难怪一点都不着急，卢露的死亡档案能够伪造，傅文桦同样能伪造新身份离开兰雅国。
“殷世觉答应给她新身份送她离开兰雅国？像卢露制造死亡档案一样？”
黄振耸耸肩，“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只知道傅文桦要拿你的赏金，而且已经拿到了一半，是黄瑞用殷菲菲的名义给的，怎么样，有没有觉得很惊讶？你不会还觉得黄瑞真的无辜且单纯吧？”
他露出看好戏的表情，“你说，我们和殷菲菲为了保住黄瑞会掩盖真相，你错了，掩盖真相的人是黄瑞。”
池震举起手打断他说话，“我不想听你们说，我只想听在场的人说，或者你能让黄瑞跟我说。”
从想起黄瑞也在现场后，黄瑞默认却不解释的态度以及他所作所为，池震自己也是自私的，他知道黄瑞想为池雯报仇，他想知道黄瑞能做到什么程度，反正最后或直接或间接参与杀了池雯的人都会付出代价。
“难不成你认为我就无辜单纯嘛？”池震‘和善’一笑，“我只想知道害死池雯的那些人都是什么样的下场。黄振，我也不跟你绕弯子了，我答应殷世觉让黄思在最后的竞拍中自动退出，他把卢露交给我们，卢露...一直藏在你这吧，你什么时候知道她没死的。”
黄振耸耸肩说：“一年前我跟黄启允彻底断了关系后，她来找到我说想跟我合作，她知道我妈是怎么死的，不是单纯的病死，不过是养张嘴也没什么难办的，但当时我不知道她是殷世觉的人，还是黄瑞跟殷菲菲决定要结婚后，我觉得奇怪，找人查了查才知道是殷世觉帮她做的死亡证明。”
三人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请教一个问题，怎么让黄思在最后的竞拍中自动退出？”
“殷世觉可以跟你们交换条件，你也可以找黄思交换他想要的。”
“黄思想要什么？”
黄思笑了声说：“他是个商人，你说他想要什么？”
跟殷世觉想要的一样，这就难办了。池震觉得自己需要找个安静的地方想一想了，殷世觉不是好对付的，黄思更不是头脑简单，想要忽悠他们两个得找个能圆得住的谎。
黄思提示道：“得找个能牵扯住他们两个并且就算最后知道真相也拿他没办法的人。”
“...黄瑞！”笑笑第一个反应过来脱口而出，说出口后立刻捂住自己的嘴巴，“对不起。”
池震眼神冰冷地瞄了黄振一眼，“这是你的条件吗？让我去找黄瑞，用池雯的事情刺激他继续，你呢，你又从中能得到什么？”
黄振面对池震戳穿的心事神情没有波澜，一向眼神中藏不住的狡黠更胜平常，“我当然也是个商人了。”
池震环视四周这幢黄振倾注了多年心血富丽堂皇的大楼，语气惋惜道：“你打算是搏一把了？”
黄思从上衣口袋拿出一个U盘扔在前台桌面上，“我如果输了顶多从头再来，但是你们要是输了就再也翻不过来了。”
池震马上就去拿过那个U盘说：“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必须帮你了。”
跑了这趟并没有得到黄振要帮忙的意思反而还给黄振开了张空支票，笑笑有些绕不过来边说边捋：“殷世觉让震哥去阻止黄思，来找黄振帮忙，黄振让震哥阻止殷世觉跟黄思，要是去找黄思，那黄思也得让震哥帮忙咋办。”
鸡蛋仔有些幸灾乐祸地笑道：“陷入了一个死循环啊。”
池震现在也头疼，事态的发展超过了他能解决的能力，“殷菲菲和殷世韩还是没有踪迹吗？”
笑笑摇摇头说：“殷菲菲在殷杰教授的干部公寓里没出来过，殷世韩还没有找到他在哪，到现在为止，他已经失踪第六天了。”
鸡蛋仔问：“殷世韩不会也被绑架了吧？为了逼殷世觉退出竞拍？”
池震笃定地摇摇头：“不会，首先殷世韩没那么好抓，其次看上去绑那些孩子是为了控制市郊钢材厂的竞拍人，实际上是为了逼那些孩子的父母去求幕后的人出面跟警方说情，求人又怎么会去绑人。”
鸡蛋仔跟笑笑对视一眼，不太明白他的意思，“可是他们的父母到警局闹，还有绑架要赎金的短信，交赎金的时间就是明天开始竞拍的时间，地点离竞拍的会场有一百多公里，很明显就是为了逼那些参加竞拍的父母退出啊。”
池震说:“就是因为太明显了反而不对劲，我敢说那些孩子的父母肯定收到了另外一条短信，让警方不要再追查市郊钢材厂的内情了不然他们的孩子会跟他们一起陪葬，中权稽查组只要还在桦城就不可能不追查，在不死人的情况下只有找到能够直接联系中权稽查组的人让中权稽查组停止追查任务...”
池震暗示地冲两人笑了笑，“不过这种情况就不是我们这样的小人物可以知道的了，那些人和韩讯也不会说。”
鸡蛋仔惊道：“韩讯也知道？不是，就让我们傻查啊？！”
池震说：“也不算傻查，毕竟这一部分也不是绑架案的范畴，你们负责安全找到人就好了，手上还有那么多的人命案件还得把这个绑架案让分局查，所以那些父母去分局闹也是在确认幕后的人有没有在帮他们。”
笑笑顺着池震的话问：“他们也不知道自己在帮谁做事吗？”
“你们都不知道韩讯在查谁，同理，那些人不过是手中的棋子，顶多跟桦城里一些权势的人有勾结，再往上的人是不可能知道的。”
鸡蛋仔想到刑侦局法医室躺成一排的尸体，突然大惊道：“...知道的人已经死了，没死的都在韩讯的手里。”
笑笑震惊得张大嘴巴，不敢相信地低声问：“如果稽查组的人继续追查的话，那...不是还要接着死人？”
池震纠正道：“不，如果稽查组的人不继续追查的话才会继续死人，还有一股势力在桦城的每一处盯着稽查组和刑侦局的一举一动，只要稽查组和刑侦局停下，他们就会丢出一个人或者一具尸体，比如孟静文，比如韦玉荷，你们听说过清道夫吗？帮某些人清除障碍，在邪恶倾斜严重时出现在弱势方前维持平衡。”
“孟静文他们吗？”
池震思索一会缓缓摇头说：“我本来也以为是孟静文在谋划安排这一切，但是他被抓了这么多天，被我们被韩讯他们看得死死的，不可能所有的事情都在他的掌握中，我之前以为他的同伙是黄瑞。
“但黄瑞只是想让害死池雯的人付出代价，他没必要害死其他人，现在仔细想想他和孟静文以及在背后推动的人谁都算不上主谋，他们都是为了共同的结局，并不干涉其他人做法。”
笑笑串联起年前的游行和年后贪污案的草草结案感叹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如果这些事情被公布出去，那桦城的警备，行政资源还能有人信吗？”
池震笑了一下说：“当然会啊，只要把那些人拉下来就会有新的一波人顶上去，在社会的监督上应该没有人会顶风作案了。”
鸡蛋仔和笑笑都低头不语，池震只看一眼就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作为一个普通人对孟静文他们所做的一切表示支持，可是作为警察不能带有个人情感，即使那个人作为受害者，杀了人该抓还是得抓。
鸡蛋仔想到旁边坐着曾经被称为不良律师的池震虚心请教，“震哥，你当时替那些罪犯辩护的时候在想什么？”
池震笑说：“他们给的钱多咯。”
笑笑从后视镜难以言喻地看了他一眼，“震哥你是谁的钱都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