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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章

三架钢铁巨兽般的直升机,螺旋桨搅动着漫天风雪与硝烟,如同神话中的鹏鸟,承载着希望与伤痕,轰鸣着飞离了这片染血的雪域。机舱内,气氛凝重。景逸辰躺在担架上,面无血色,生命体征监测仪发出规律却微弱的嘀嗒声,每一次跳动都牵动着宋星染绷紧的心弦。她紧紧握着他冰凉的手,目光胶着在他紧闭的双眼和失血的唇上,仿佛要将自己的生命力渡过去。秦毅靠在一旁的舱壁上,医疗兵正紧急处理他肩头的贯穿伤,他咬着牙,冷汗涔涔,眼神却始终追随着担架上的景逸辰,那目光交织着失而复得的狂喜与蚀骨的担忧。

宁远坐在稍远处,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深沉地扫过舱内景象。他看着宋星染那几乎与记忆中少奶奶重叠、却更添坚韧与惊惶的侧脸,看着她对景逸辰毫不掩饰的依恋与恐惧,心中那根紧绷的弦才缓缓松弛。视线掠过秦毅那张终于卸下“维克多”伪装、露出刚毅本相却苍白如纸的脸,宁远几不可闻地轻叹一声。这场以生命为赌注的豪赌,险之又险,终究是赢了开局。

赫尔辛基的安全屋,与其说是居所,不如说是一座壁垒森严的微型堡垒。最顶尖的外科团队早已严阵以待。景逸辰被迅速推入手术室,那扇厚重的合金门隔绝了内外。走廊里,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每一秒都沉重得令人窒息。宋星染如同被抽走了所有力气,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在地毯上,双手抱膝,将脸深深埋入臂弯,肩膀无声地颤抖。她不敢哭出声,怕惊扰了门内正在进行的生死搏斗,只能任由滚烫的泪水浸湿衣袖。秦毅坐在对面的长椅上,同样沉默,失血的眩晕和精神的巨大冲击让他疲惫不堪,但他强撑着,目光死死盯着手术室门上那盏刺目的红灯。宁远站在稍远一点的窗边,望着窗外北欧清冷的夜色,背影挺拔,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沉重。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和无声的祈祷。

不知过了多久,那盏刺目的红灯终于熄灭。门开了,主刀医生摘下口罩,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疲惫,但眼神中透着一丝如释重负:“手术很成功。景先生的生命体征已经稳定下来。还好贯穿伤避开了主要血管和神经,但左肩胛骨粉碎性骨折严重,需要漫长恢复。他失血过多,身体极度虚弱,尚未脱离危险期,需要严密观察。”

悬着的心终于落回胸腔,却又被新的担忧缠绕。宋星染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起来,踉跄着想要冲进去,被护士温和而坚定地拦住了。“病人需要绝对安静,现在还不能探视。” 她只能隔着IcU观察窗厚厚的玻璃,贪婪地看着里面那个沉睡的身影。他戴着氧气面罩,身上连接着各种仪器管线,安静得像个易碎的琉璃娃娃。只有监测仪上稳定跳动的曲线,证明着生命的顽强,半年前的那一幕似乎和此刻重叠,只是这一次她不能在他身边......

三天后,景逸辰从持续的低热和昏沉中短暂苏醒。

病房里光线柔和而恒定,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喧嚣。他缓缓睁开眼,意识如同沉船后艰难浮出水面的幸存者,缓慢地拼接着破碎的记忆。身体的剧痛无处不在,左肩更是传来阵阵钻心的钝痛。然而,那双深邃的眼眸在短暂的迷茫后,迅速沉淀,凝聚成一片冰封的寒潭。他转动眼珠,看到了守在床边、面容憔悴却难掩欣喜的秦毅。

“二哥!”秦毅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和激动,他立刻俯身,“您感觉怎么样?医生……”

景逸辰的视线落在秦毅身上,看到他肩头厚厚的绷带和苍白的脸色,眼神微不可察地波动了一下,但随即被更深的、冻结一切的冰冷覆盖。他开口,声音因虚弱而低沉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仿佛来自九幽之下的寒意,每一个字都像是淬了冰的刀锋,精准地切割开空气:

“格莱恩。”

他甚至连一个疑问的尾音都没有,是冰冷的陈述,也是最终裁决。

秦毅的身体瞬间绷紧,如同听到号令的猎豹。他眼中的关切瞬间被绝对的服从和同样冰冷的杀意取代。他微微颔首,动作简洁利落,带着血腥战场上淬炼出的肃杀:“明白。”

景逸辰的目光缓缓移开,投向病房那洁净得没有一丝尘埃的天花板,仿佛在凝视着虚空中的某个点,又仿佛在透过天花板,看到那个在雪地中狞笑着、最终如同毒蛇般遁走的灰影。他的声音更轻,却更冷,带着一种掌控万物生死的漠然:

“找到他。”

“让他消失。”

“现在。”

没有解释,没有多余的情绪。只有最简洁、最致命的指令。仿佛在谈论处理一件微不足道的垃圾。

秦毅没有任何迟疑,再次沉声应道:“是,二哥。” 他深深看了一眼病床上虚弱却气势惊人的男人,转身,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病房,如同最锋利的影子融入了门外的光线。病房内,只剩下监测仪规律的低鸣,和景逸辰缓慢而沉重的呼吸。他重新闭上眼睛,仿佛刚才那几句耗尽了他苏醒的力气,但那周身弥漫的、令人胆寒的冰冷气场,却久久不散。

秦毅的指令,如同投入暗网深潭的一块巨石,瞬间激起了滔天巨浪。景逸辰沉睡时布下的庞大情报网络和深藏不露的“清理”力量,在“诛杀令”的催动下,以前所未有的效率和冷酷运转起来。格莱恩如同惊弓之鸟,在欧洲的阴影中疯狂逃窜,利用多年经营的渠道不断变换身份和藏身地。然而,在景逸辰这张无形巨网面前,他的挣扎显得如此徒劳可笑。七十二小时后,在一个阿尔卑斯山脉深处、自以为绝对安全的秘密安全屋里,这位曾经叱咤风云的枭雄,迎来了他注定的终结。

过程无人知晓。当一份标注着最高机密等级的生物样本箱,被悄无声息地送入位于挪威峡湾悬崖内部、代号“零度镜”的绝密研究所时,格莱恩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的痕迹,已被彻底抹去,只剩下这冰冷的“材料”。

“零度镜”研究所的核心区域,如同水晶宫般剔透而冰冷。巨大的环形观察廊环绕着下方灯火通明的核心实验室。景逸辰穿着剪裁合体的黑色丝绒家居服,外面随意披着一件同色系的长袍。他站在单向玻璃幕墙前,身形依旧有些清减,脸色也带着大病初愈的苍白,但那双眼睛,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深邃、锐利,仿佛蕴藏着宇宙的漩涡。他拒绝了轮椅,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目光穿透玻璃,落向下方无菌操作间内。

操作间里,穿着最高级别防护服的研究员们,正如同进行某种神圣而诡异的仪式。巨大的液氮槽散发着森森寒气,淡蓝色、泛着微弱荧光的特殊防腐基质中,悬浮着几件经过极致精密处理的器官组织——一颗肌肉纹理清晰、颜色暗沉的心脏,两片被完美展开固定的肺叶,最令人心悸的是一对眼球,虹膜凝固在深棕色,空洞放大的瞳孔仿佛还残留着最后一刻的惊骇与绝望。

“代号‘标本G’,”一位首席研究员冷静的声音通过通讯器传入观察廊,“组织活性稳定,细胞层面量子纠缠残留信号捕捉成功,强度评级:Gamma-7级,远超理论阈值。脑组织深度扫描正在进行,初步分析显示其生前最后十二小时,海马体区域曾记录到异常强烈的、非此维度的空间坐标信息流,疑似……‘锚点’。”

景逸辰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的目光没有停留在那些令人不适的标本上,而是投向了操作间更深处。那里,一个庞大到令人窒息的环形装置正在无声运行。装置核心区域的光线呈现出诡异的扭曲和折射,空间仿佛在那里被无形的手揉捏、折叠,无数细密的、闪烁着幽蓝光芒的数据流在周围的光屏上疯狂倾泻、重组。装置上方,悬浮着一个极其复杂的、由纯粹光线构成的动态模型,它不断变幻、扭曲,像一颗跳动的心脏,又像一个正在撕裂重组的微型宇宙——那正是基于格莱恩大脑残留信息初步构建的“错位时空”理论模型。

“启动‘裂隙’项目最高优先级。”景逸辰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掌控一切的绝对意志,“抽调全球顶尖理论物理、量子生物、神经拓扑学专家。资源无限供给。目标:解析‘锚点’,定位错位时空坐标,建立稳定观测通道。”

他的指令简洁清晰,却勾勒出一个足以颠覆人类认知的宏伟而危险的蓝图。组建一支探索未知时空的顶尖科研团队,对他而言,不过是获取格莱恩这件“标本”后顺理成章的下一步。那陈列的器官,是复仇的证明,更是开启潘多拉魔盒的钥匙。空气中弥漫着液氮的刺骨寒意和仪器运行的单调嗡鸣,奏响着属于未知领域的冰冷序曲。

北欧冬日的阳光,透过安全屋巨大的落地窗,带着一种清冽的、近乎透明的质感,洒在光洁的木地板上。空气里弥漫着松木和咖啡的微暖香气,与窗外覆盖着皑皑白雪的静谧森林构成一幅安宁的油画。景逸辰在楼上静养,宋星染坐在客厅柔软的米白色沙发里,捧着一杯热牛奶,试图让指尖汲取一点暖意,驱散连日来盘踞在心底的寒意。

秦毅肩上的伤裹着厚厚的绷带,但精神好了许多,坐在她斜对面的单人沙发里,眼神复杂。宁远则站在窗边,背对着室内,望着窗外的雪景,金丝边眼镜的镜片反射着清冷的光,让人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客厅里的安静,带着一种等待尘埃落定的凝重。

“宋小姐,”宁远终于转过身,声音依旧是惯有的温和沉稳,但那份温和之下,却压着难以言喻的重量。他走到宋星染对面的沙发坐下,双手交叠放在膝上,姿态是谈判桌上才有的慎重。“有些事,景先生醒来之前,我们需要让你知道。”

宋星染的心莫名地一紧,捧着杯子的手微微用力。她抬起眼,看向宁远,又下意识地瞥了一眼秦毅。秦毅避开她的目光,浓眉紧锁,带着一种近乎不忍的沉重。

“是关于……格莱恩为什么如此执着于追杀逸辰?”她轻声问,这是盘旋在她心头最大的疑问。

宁远轻轻摇头,镜片后的目光深邃地落在宋星染脸上,带着一种穿透性的审视,仿佛要透过她此刻的容颜,看到另一个灵魂。“不止于此。格莱恩的疯狂,还是景先生之前和他的恩怨,至于十年前他如何假死,秦先生正在查,今天说的是另一件事,”他的声音顿了顿,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地敲在宋星染的心上,“宋小姐......给你看一些东西。”

宋星染屏住了呼吸。她预感到有什么巨大的、颠覆性的东西即将被揭开。

宁远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取出一个看起来极其普通的硬壳文件夹。他修长的手指在文件夹上停留了一瞬,仿佛在确认某种决心,然后缓缓打开,从里面抽出一张放大的、有些模糊的监控截图照片,轻轻推到宋星染面前的茶几上。

照片的背景似乎是一个高级会所的走廊。光线不甚明亮,但足以看清画面中心那个男人的侧脸。

宋星染的目光落在那张侧脸上,一瞬间,血液仿佛凝固了!

那侧脸的线条,那高挺的鼻梁,那紧抿时显得格外冷峻的薄唇弧度……几乎与她记忆中、此刻躺在楼上沉睡的景逸辰,一模一样!不,不是一模一样,是分毫不差!连那眉宇间不经意流露出的、俯瞰一切的孤高感,都如出一辙!但是直觉告诉她这不是景逸辰!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了跳动!她猛地吸了一口气,牛奶杯从骤然脱力的手中滑落,“啪”地一声摔在厚厚的地毯上,乳白色的液体迅速洇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她完全顾不上这些,只是死死地盯着那张照片,眼睛睁得极大,瞳孔因为极度的震惊而剧烈收缩着。

“他……他是谁?!”她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破碎得不成样子。这不可能!世界上怎么可能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不,这已经不是相像,这是复制!

“倪湛。”宁远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如同在宣读一个既定的命运,“一个和景先生……拥有百分之九十完全相同基因序列的人。他们,是生物学意义上的‘同一个人’。”

“同一个人……”宋星染喃喃地重复着这四个字,感觉大脑一片空白,世界在眼前旋转、崩塌。所有的认知,所有关于景逸辰独特性的坚信,都在这一刻被碾得粉碎。她下意识地看向秦毅,寻求一丝否定的可能。

秦毅沉重地点了点头,声音沙哑:“是真的,二嫂。你去非洲之前我就知道倪先生的存在,格莱恩,还有他背后更深的势力,他们的目标从来就不只是二哥一个人,而是他们这两个……‘奇迹’。格莱恩追杀二哥,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掌握了倪湛存在的关键信息,以及……想要独占或者毁掉这种‘唯一性’的研究价值。”他顿了一下,看向宋星染的眼神充满了复杂的怜悯,“而且,倪湛他……并非孑然一身。”

宁远适时地,又从文件夹里抽出了另一张照片。这张照片比上一张清晰许多,像是一张抓拍的生活照。

照片上,一个穿着米白色长裙、长发微卷的年轻女子,正侧身对着镜头,在花园里弯腰嗅着一朵盛开的玫瑰。阳光洒在她身上,勾勒出柔和而美好的轮廓。她的眉眼,她的鼻梁,她微笑时嘴角扬起的弧度……那是一种让宋星染瞬间感到毛骨悚然的熟悉感!

她几乎是扑过去,一把抓起了那张照片,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她死死地盯着照片上的女子,仿佛在照一面诡异的镜子。那眉眼,那轮廓,那温柔沉静的气质……镜子里映出的,分明是她自己的脸!或者说,是一个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陌生人!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她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冲向了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她猛地抬头看向宁远和秦毅,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惊骇和茫然,仿佛一个迷失在恐怖镜像迷宫里的孩子。

“她……她是谁?”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见。

“蓝梓灵。”宁远的声音带着一种沉重的叹息,清晰地吐出这个名字,“倪湛的太太。”

蓝梓灵……倪湛的太太……一个和她宋星染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爱着一个和景逸辰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

这个认知像一把淬毒的冰锥,狠狠地刺穿了宋星染的心脏!剧烈的刺痛让她瞬间蜷缩起来,双手紧紧捂住胸口,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却感觉吸不进一丝氧气。荒谬!疯狂!这简直是一个荒诞到令人作呕的噩梦!她是谁?景逸辰是谁?那个倪湛和蓝梓灵又是谁?他们存在的意义是什么?是谁在幕后操控着这令人窒息的镜像人生?

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晕眩和恶心,胃里翻江倒海。世界在她眼前扭曲变形,所有的色彩和声音都褪去了真实感,只剩下照片上那两张无比熟悉却又无比陌生的脸,在视野里无限放大、旋转,带着嘲弄的意味。

她蜷缩在沙发里,身体无法抑制地颤抖着,像一片在狂风中即将被撕碎的落叶。泪水无声地汹涌而出,瞬间模糊了视线,滚烫地砸落在手中的照片上,晕开了蓝梓灵那张和她一模一样的、温柔浅笑的脸。

宁远和秦毅沉默地看着她,没有出言安慰。这种颠覆性的真相带来的冲击,任何语言都显得苍白无力。他们能做的,只是等待她自己从这巨大的惊骇和混乱中挣扎出来。

时间在窒息的沉默中一分一秒地流逝。窗外的阳光似乎都黯淡了几分。

不知过了多久,宋星染剧烈的颤抖才慢慢平复下来。她依旧蜷缩着,但捂在胸口的手缓缓松开了。她用衣袖狠狠地抹去脸上的泪水,动作带着一种近乎自虐的粗鲁。然后,她抬起脸。

那张脸上还残留着泪痕和惊魂未定的苍白,但那双深褐色的眼眸里,翻涌的惊涛骇浪已经强行被压下,沉淀出一种近乎死寂的平静。那平静之下,是巨大的空洞和一种被命运玩弄后的、冰冷的疲惫。

她看向宁远,声音嘶哑,却异常清晰,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带着血和泪的重量:

“宁先生……”她顿了顿,仿佛在确认这个称呼的沉重,“谢谢你……救了我们。”

宁远微微颔首,镜片后的目光深沉难辨:“这是我该做的。为了……很多人。”

宋星染扯了扯嘴角,想露出一个表示理解的表情,却只牵动出一个极其苦涩的弧度。她深吸一口气,像是要汲取最后的力气,目光扫过茶几上那两张如同诅咒般的照片,最终定格在宁远脸上,带着一种近乎献祭般的决绝:

“我答应你。”

“永不踏足上海。”

“只要我活着一天,就绝不会让倪湛……和蓝梓灵,知道我的存在。”

她的话语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这不是商量,是承诺,是用自己未来的自由和可能的“存在”本身,划下的牢不可破的界限。为了景逸辰,也为了……照片上那个和她拥有同一张脸、却拥有完全不同人生的陌生女子。她不知道这承诺背后意味着什么,但她知道,这是对宁远救命之恩唯一能做的、沉重的偿还,也是在这荒谬绝伦的镜像迷局中,为自己、为景逸辰、也为那对陌生的“镜像”,保留的最后一点安宁和……尊严。

话音落下的瞬间,客厅里再次陷入一片死寂。阳光依旧清冷地洒在地板上,照亮了地毯上那滩早已冷却的牛奶污渍,也照亮了宋星染脸上那混合着巨大伤痛和某种解脱般疲惫的平静。

宁远看着她,良久,才极其缓慢而郑重地点了点头。那金丝眼镜后的目光,第一次清晰地流露出一种深沉的、复杂的敬意,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悲悯。

“谢谢。”他轻声说。这两个字,承载了太多无法言说的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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