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儿无奈地说:“那多谢你了,我这个人还是挺随缘的,现在还是想着先以学业为重。”
童玉君和宋熙伦夫妻俩热情的招待了桂儿一整个下午,吴鸣锵和阿诚后面回来了,两人还不放桂儿走,一定要留她在家吃完饭再走,还让厨师准备了一些好吃的粤菜和一些江城的特色菜,双方都非常尽兴,童玉君又问桂儿要了她现在的住址,说到时候要上门拜访,桂儿欣然同意了。
回来的路上,吴鸣锵笑着说:“小姐,这两天刚过来总是一副忧心忡忡,受惊的表情,今天见了好友总算好了一些,我也就放心的去上海了。”
桂儿问吴鸣锵:“小吴哥现在去上海一定要注意安全,要不然晚一点等局势稳定一些再去也可以,现在那边应该炮火连天吧?”
吴鸣锵摇摇头说:“什么时候去都是一样的,我们现在最关键的就是要有进项,少爷那边恐怕短时间内也顾不上小姐了,我们得自力更生。”
桂儿听了有些感动,觉得自己是不是误会了吴鸣锵,他那样着急地创业搞典当行可能也是看清了形势,而且现在自己和他可以算是一条船上的,或许应该信任他多一点。
回到别墅桂儿就叫来阿英嫂说:“阿英嫂,明天小吴哥一早要坐船去广州,你去准备一些点心给他带一下路上吃。”然后又转头问吴鸣锵:“小吴哥那边现在在打仗,你这一趟回去,可是凶险得很,你有没有做好准备呀?”
吴鸣锵楞了一下,有些激动的说:“多谢小姐关心,我都做好准备了,我的几个兄弟我留下两个照看这里,已经跟阿诚说过了,两个身手好的,我带着一起去,也好有个照应。”
桂儿点了点头,掏出荷包拿了几块银元递给吴鸣锵说:“人家跟你出去需要冒险的,这几块银元,你先交给他们,让他们给家里人,也算提前给的安家费。”
吴鸣锵连忙摆摆手说:“小姐不必了,我自己给他们,我知道你身上带的现钱不多,这段时间家里又没有进项,你还是留着以防万一,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我反而有些担心这里,虽然不多,但这几口人开销维持也是需要花钱的。”
桂儿对他说:“我知道现在的时局,恐怕是困难重重,如果到时候实在不行就算了,你先回来,人平安回来才是最重要的,我再找我的同学或者沙莉莉想办法就是了。”
吴鸣锵笑着叹了一口气说:“宋家的二少爷,我不太清楚为人,但是莉莉小姐可是尽得乃母真传,属于雁过拔毛的主,咱们要是要请她帮忙都不知道能拿回多少钱,她没有全吞了都算仁义。”
等一切安排好回到自己的房间休息,桂儿才迫不及待地从衣服的内袋掏出了宋熙伦转交的宋熙宸的信,看了起来:
“桂儿吾妹见字如面:
展信之时,料你已平安抵港,悬心稍安。此番遣二弟托信于你,皆因局势诡谲,当面嘱托恐生枝节,唯以笔墨代喉舌,望妹体察。
你既至香江,便该卸下前尘纷扰,且将前尘暂搁,寻块干净地儿,把日子过起来。
闻港大医学院声名卓着,你向来肯下苦功,若能埋首书册,学些真本事,总比在浊水里扑腾强。莫学那些空喊口号的,扎实的学问才是安身立命的骨头,将来纵有风雨,也能撑得住腰杆。
另有一事,需照实说与你,港地虽暂得偏安,实乃我党组织潜藏之所,皇后大道中百廿三号,青砖骑楼三楼,那间“醒民报馆”,看着是油墨味重的铺子,实则是我党同志联络中枢。你认得的陈仲宇在那里主事,你可去找他,那地门首挂着块“代订京沪报纸”的木牌,好找得很。见面时提一句“先生要的《野草》到了”,作为接头暗号。
你可假托勤工俭学,往报馆谋一兼职,此地同志皆为赤诚之士,遇事可与仲宇先生商议。不必怕生,都是扛着一口气做事的人,切记行事缜密,不露锋芒。
兄身在江城,虽隔山海,心常系你。你在那边,既要学得聪明,护好自己,也别忘了肩头使命,待他日云开雾散,再聚于阳光之下。
顺颂时祺
兄 宋熙宸 敬上
(附:报馆电话三五七九,紧急时可通电,只说「取昨日遗漏副刊」,勿多言。)”
桂儿看完感觉自己脸上湿湿的,用手一摸才发现自己居然哭了,这么些天来,总感觉飘在半空,读到这封信,一下子好像脚踏实地,终于又跟组织联系上,有了主心骨。
这一晚上她是带着甜甜的微笑进入梦乡的。
到了开学那天,天刚蒙蒙亮,桂儿便起了身。阿英嫂早已备好早饭,白粥配着爽口的咸蛋,她却没什么胃口,只匆匆喝了半碗,便换上那身熨帖的浅灰布学生裙,拎着帆布书包往港大去。
桂儿按地址找到医学院的课室,推门时里面已坐了大半人。长条木桌排列得整整齐齐,桌面刻着深浅不一的字迹,像是往届学生留下的印记。她挑了个靠窗的空位坐下,邻座是个梳着齐耳短发的女生,见她进来,友善地笑了笑:“你好,我叫林佩珊,澳门人。”
“我叫沙桂儿,江城来的。”她轻声回应,心跳却有些快。
正说着,讲台后走上位先生,穿着浆洗笔挺的白衬衫,戴着圆框眼镜,手里捏着名册。“诸位早上好。”他声音洪亮,带着点广东腔的普通话,“今日先点个名,认识一下新同学。”
点名毕,先生开始讲课,黑板上很快写满了拉丁文的医学名词。桂儿之前在江城沙延骁闲下来的时候会教她一下,不过仍听得有些吃力。
课间休息时,同学们三三两两地聊起天来,大家虽然都来自天南地北,但都是年轻人,很快就熟悉了,桂儿发现同学里头有相当一部分,来自医学世家,其他的大多以家境殷实,毕竟这里的学费并不便宜,比如那个林佩珊的家里就是给澳门的葡萄牙人做买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