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春山扶起板凳，坐到陈素玲对面，苦口婆心的劝：“二妹，你体谅一下我。我这么大岁数才说上媳妇，不容易。
你要是离婚，我那老丈人肯定让你嫂子跟我离婚。咱们俩家是换亲，你毁约可不行。想想爸妈，想想你侄子，忍着吧！”
“大哥……”陈素玲满脸绝望，哽咽着说：“你这是要逼死我啊！”
孙英子噗通跪在陈素玲面前，哀求道：“妹子，嫂子知道不是你的错。我爸那个人比铁公鸡还过分。
铁公鸡一毛不拔，他是拔别人的毛贴在自己身上。明明能花钱给强子娶媳妇，可他舍不得。
我知道你日子难过，我把口粮省下来，接济你们娘俩行不行？我舍不得孩子，我不想跟你大哥离婚。”
陈素玲欲言又止，伤人的话，尽数咽进肚子里。
陈素玲心里清楚，大嫂不想离婚，固然有孩子的原因。可最重要的原因是，她不想回孙家那个虎狼窝。
她们姑嫂第一次见面时，孙英子穿的外套补丁摞补丁，深蓝色的布料洗的发白。
现在呢？陈素玲穿着补丁摞补丁的衣服，整日饿肚子。好不容易攒下几毛钱，还要防备着公公偷。就这样，她都没防住。
“你别难为我。”陈春山下定决心，绝对不让二妹离婚，板着脸说：“是你自己回去，还是我送你回去，你自己选。”
陈素玲嘴巴微张，彻底陷入绝望中。这就是她的好哥哥，那个说会护着她的亲哥哥。
陈素玲放下碗，摸着孩子滚圆的肚子，低声答道：“大哥，我这就走。”
“素玲，你吃完饭再走。”孙英子阻拦道：“还有半碗稀饭，我去给你盛饭。”
“不必了。”陈素玲冷声拒绝道：“大嫂，你留着吃吧！日子艰难，你还要干这么多活儿，不能饿着。”
孙英子还想再劝，察觉到陈春山的不悦，不情不愿的闭上嘴。
她再也不想回娘家，过那种一眼望到头的日子。陈家条件虽然也不好，可和孙家比起来强很多。
她爸太自私，只顾自己吃香的喝辣的。儿女的死活他都不在乎，儿媳妇和孙女他根本不放在心上。
陈素玲抱起孩子，走出大门，看到陈书宁和一位穿着洋气的女同志，迅速低下头。
陈书宁一脸担忧，默默地看着陈素玲，低声说：“姑姑，你等我一下。”
“书宁，太晚了，我得回家。”
“不差这几分钟。”陈书宁态度很坚决，扶着陈素玲坐到门外的石墩上，回头嘱咐道：“君月姐姐，你等我一会儿。”
陈书宁急匆匆进屋，不多时拿着窝窝头跑出来，弯下腰，把窝窝头塞进陈素玲手里。
“姑姑，你赶紧吃，我再去给你倒杯水。”
陈书宁跑进跑出，勾起陈锋的好奇心，他开口问：“书宁，你忙活啥呢？”
“我素玲姑姑抱着孩子，在门口坐着呢！”陈书宁担忧的说：“爷爷，陈春山自私自利，只顾自己过日子，根本不管素玲姑姑的死活。”
陈锋闻言眉头紧锁，问道：“孙家那个老不死的，又作妖了？”
陈锋的语气很严厉，屋里立刻安静下来。戚盼秋不解的看着陈锋，心道：出什么事了？
“哼！”陈锋站起来，背着手往外走：“这个小畜生，老陈家的脸都让他丢光了。”
陈锋迈过门槛，借着月光看到陈素玲的身影，开口说：“素玲，你带着孩子跟着书宁回家。天太黑，路上不安全。”
泪珠掉到窝窝头上，陈素玲哽咽着答道：“大伯，我知道您疼我，可我不能给您添麻烦。我吃完窝窝头就回家。”
“回什么家？”陈锋虎目圆瞪，愤怒的说：“孙家就是虎狼窝，哪有那样的家？你爸妈也是，就算是换亲，也得看对方的人品。
她们亲手把你推进火坑，现在连帮一把都不愿意，这是干什么？闺女儿子都是一样养大的，儿子应该享福，闺女就该死？”
陈三斤刚走到胡同口，就听到陈锋的咒骂声，他停下脚步，低喃道：“大哥这是骂谁呢？得，有热闹看喽！”
陈爱国追出来，拦住陈锋，沉声劝道：“爸，您别发这么大火。有事您喊我老叔过来，你们老哥俩坐下说。”
“呸！我没他这么丢人现眼的兄弟。”陈锋站在门口，隔着土坯墙高声喊：“春山，你个小王八犊子，给我滚出来！”
陈春山缩着脖子，心虚的跑进屋里，死活不出来。孙英子看着懵懂的孩子，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
陈三斤伸长脖子等着看热闹，听到陈爱国提起他，脸色一沉，怒从心中起。
“大哥，你骂我干啥？”陈三斤钻进胡同，快步走到陈锋面前，问道：“我家春山最近挺老实，没惹事，也没惹你。你骂骂咧咧的干嘛？”
“你个老王八犊子，我问你，素玲是不是你亲闺女？”
陈锋抬脚要踹陈三斤，被陈书宁和郭君月拦下来。陈书宁劝道：“爷爷，您别骂人啊！好好说话。”
蔫头耷脑的陈三斤，声若蚊蝇：“当，当然是我亲生的。二丫头跟我长的一模一样，那还能有假？”
方大妞颤巍巍的走进胡同，看到这么多人聚集在家门口，不敢回家，躲在黑暗里默不作声。
“你还有脸说？”陈锋怒骂：“有你这样当爹的吗？把亲闺女往绝路上逼，你不心疼？你那糟心的媳妇，晚上睡得着觉？”
“大哥，有话直说，拐弯抹角的你也不嫌别扭。”陈三斤梗着脖子反驳：“我们家刚过上几天好日子，你就蹦出来闹，你想干嘛？”
陈锋甩开陈书宁和郭君月，上前拽住陈三斤的衣领，拉着他去看坐在石墩上的陈素玲。
“我想干嘛？”陈锋指着陈素玲，对陈三斤说：“你看看，这就是你闺女过的日子。衣服补丁摞补丁，人瘦的像竹竿。
大人吃苦能扛住，孩子呢？你看看小萍的样子，她跟你家满仓差不多大，满仓壮的能顶小萍两。”
陈三斤气焰萎靡下去，讪讪的说：“她已经出嫁，小萍是孙家的孩子，她们母女过的不好，是强子没本事，跟我没有关系。”
眼瞅着陈锋要打人，陈爱国和陈书宁急忙拦住他。
陈书宁替陈锋顺气，嘴也没闲着：“七爷爷，话不是这么说的。我姑姑过不上好日子，是因为她遇到不明事理的公公。
你们身为她的娘家人，应该替她撑腰，好歹让姑姑把日子过下去。她回来这么多次，你们管过吗？”
“我们怎么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