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迅速地编辑好了回复信息：“谢谢张先生！有空！几点？哪里？我一定准时到！”然后毫不犹豫地点击了发送键。
就在信息发送出去的瞬间，她突然像被施了定身咒一样，猛地停住了动作。她的目光缓缓地从手机屏幕上移开，落在了方大明的身上。
方大明正直勾勾地盯着她，那眼神就像是被按了暂停键的电视机一样，屏幕上还残留着刚才的笑脸，但在这笑脸的背后，却似乎隐藏着一股暗流涌动的情绪。
他的眼神就像是平静的湖面下，藏着一团乱晃的水草，让人难以捉摸。这到底是不爽呢？还是尴尬呢？
如果是不爽，那就像是被扔进石子的鱼缸，水里的鱼都像炸了锅似的，四处乱窜；可如果是尴尬，那又仿佛是他刚刚精心铺好的浪漫红地毯，却被她一脚踩出了一个带泥的窟窿，连原本的花纹都被糊得面目全非。
“张先生？”方大明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仿佛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一般，带着些许的迟疑和不确定。
方大明的语气异常平静，就像是刚刚拖过的地板一样，没有丝毫的波澜。那微微翘起的尾音却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意味，仿佛他是一个经验丰富的侦探，正在小心翼翼地拆开一个神秘的包裹，想要弄清楚里面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
章小娴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几分，她感到自己的喉咙有些发紧，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捏住了一样。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回应道：“嗯。”
她把手机往旁边推了推，推得离自己有半臂之远，仿佛那手机里藏着一块珍贵的巧克力，而她不想让旁边的方大明发现。她心里的那潭死水却在这一刻被彻底搅动了起来，一圈圈的涟漪不断向外扩散，几乎快要漫到她的嗓子眼。
“约了《风尚》主编，聊新设计。”章小娴的语速有些快，似乎想要尽快结束这个话题。她没有提到张先生牵线的事情，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想要把这件事捂得严严实实的，就像怀里揣着一块刚刚出炉的烤红薯，她只想把它焐得暖暖的，不想让任何人触碰，以免那热气散失半分。
方大明原本脸上洋溢着的笑容，就如同被针扎破的气球一般，慢慢地瘪了下去。他嘴角的弧度也迅速垮塌，仿佛能挂上一个油瓶儿，就连眼角的笑纹都像是失去了支撑一样，瞬间松弛了下来。
令人惊奇的是，这一切变化仅仅持续了不到三秒钟，方大明的脸就像被按下了复位键一样，迅速恢复到了之前那副“我啥都懂”的包容模样。
“这可是件大好事啊！”方大明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兴奋，“张老师的路子可真是野得很呢，在时尚圈里跺跺脚，都能引起三次强烈的回响。这个机会对你的店来说，简直就像是中了彩票头奖一样，而且还是那种追加投注的头奖！”
他稍稍停顿了一下，然后用一种柔和得如同融化的黄油一般的眼神看着对方，连声音都仿佛被包裹上了一层甜蜜的糖衣：“不过呢，你也别太拼命了哦。你现在的状态，可得像伺候兰花一样精心呵护才行呢。早上要给它喷水，晚上要给它遮阴，毕竟身体可是……嗯，革命的本钱嘛。”
章小娴的心情有些复杂，她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状态。她低下头，凝视着自己的膝盖，仿佛那里还残留着刚才被他触碰过的痕迹。什么都没有，那只是她的想象罢了。膝盖就像被一阵微风吹过，没有留下丝毫的感觉，甚至连一点温度的残留都找不到，仿佛那个瞬间从未发生过。
她缓缓地端起那杯温吞的白茶，杯壁上的水珠顺着杯子的弧度滑落下来，宛如一颗颗晶莹的泪珠，挂在杯底，然后滴落在茶几上，洇出一个小小的水点。这杯茶是十年陈的，她原本期待着能从中品尝到岁月的醇厚，就像老木头家具散发出的那种沉淀的香气。
当她轻抿一口时，却只感受到了一股干涩的味道，就像嚼了一口晒干的树叶。那股涩味顺着喉咙慢慢地往下蔓延，仿佛一只慵懒的蜗牛，不紧不慢地爬行着，一直钻进她的心窝里。这股涩味如此强烈，以至于将她心中刚刚冒头的那点热乎气完全浇灭了。
\"嗯。\" 她轻轻地应了一声，声音轻得如同打喷嚏时不小心漏出来的一丝气息，刚刚飘到半空，就像烟雾一般迅速消散了。
窗外的灯火通明，宛如白昼一般，霓虹灯的光芒交织在一起，将玻璃幕墙映照得五彩斑斓，仿佛是一个巨大的调色盘被打翻了，红一块、紫一块的，让人眼花缭乱。这绚烂的色彩将城市包裹得严严实实，就像一块被糖纸包裹着的水果硬糖，散发着诱人的光泽。
这间高层公寓的视野极佳，可以俯瞰整个城市的美景，甚至连远处桥洞的灯光都能清晰可见。这里却像是一个被玻璃罩子笼罩着的蚂蚁窝，将楼下的喧嚣完全隔绝在外。夜市里的烤串香味无法渗透进来，广场舞的喇叭声也被一层棉花般的隔音材料所阻隔，变得模糊不清。这里异常安静，安静到可以听见自己头发丝晃动的细微声音。
她和方大明就如同被胶水粘住的标本一样，被困在这个盒子里，各自演绎着属于自己的戏码。方大明努力地扮演着深情款款的总裁形象，他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都堪称标准，甚至连挑眉的角度都精确到了度数，仿佛是从教科书里走出来的一样。而她，则拼命地伪装成一个劫后余生的幸运儿，嘴角虽然勉强扯出一丝笑容，但那笑容比拉面还要牵强，她把内心的疲惫和慌乱全都硬生生地塞回了肚子里，以至于胃都有些发胀。
好一幅和谐美好的画面啊！就如同假唱现场一般，对口型都对得如此精准，没有丝毫破绽。这是多么体面啊，简直可以直接登上杂志封面，甚至连标题都无需更改。在外人眼中，他们二人宛如童话故事中的王子和……嗯，刚刚从泥潭中艰难爬出的公主，只需轻轻拍去身上的泥泞，便能穿上水晶鞋，从此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
只有他们彼此心知肚明，在这看似和谐体面的袍子下面，隐藏着多少起球的线头和磨破的补丁。一旦将其剥开，展现在眼前的便是满目疮痍的窟窿。
章小娴突然将茶杯重重地放在桌上，瓷器与玻璃茶几碰撞，发出清脆的“叮”声，仿佛敲空了的罐头，又好似一根细针，刺破了满屋子的虚假宁静。那声音在屋内回荡，犹如回音壁一般，撞击在墙壁上后又弹回来，久久不肯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