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问:“她是自己寻死的吗?”
佩蓉红了眼眶,“小姐出事后,夫人早就心存死志。”
此时此刻,她还是谨记主子临死前的吩咐。
王少甫充耳不闻,他已经知道,谢安宁是自寻死路。
心存死志没错,但她的身体好好调养,一时半会儿是死不了的。
只是正好他爹娘想要她的命,她便顺势去死。
王少甫僵硬转动脖颈,偏头看向跪在地上的佩蓉,“她知道每日送来的药被动了手脚,还是喝了,你不曾劝阻?”
虚弱到一句话都说的断断续续,但话语中的杀意有如实质,让人不寒而栗。
谢安宁听的心惊肉跳。
他想杀佩蓉。
他认为,佩蓉没有劝阻自己主子,枉为忠仆。
有背主之嫌。
他杀心还没有止。
主子的所有谋算都暴露,佩蓉一叩到底,不再无畏隐瞒,道:“奴婢发现时,夫人已经用了好几日药,身体也已经回天乏术了。”
原来,她一开始连佩蓉也瞒着。
不是佩蓉不劝,而是发现的时候,已经没有办法了。
到底是有多想死。
王少甫眸中最后一丝光彩渐渐泯灭。
他艰难吐字:“她的目的是什么?”
是想让他为报杀妻之仇,疯狂打压王家,报复父母、亲族。
还是,想让他痛不欲生,选择殉情,陪着她去死。
更或者,二者兼有?
什么再聘贤妻,子孙满堂。
怎么可能呢,她是故意这么说,她知道他她死了,他也活不了多久,故意这么说的。
王少甫怔怔的想着。
耳边,传来佩蓉的声音。
“主子想借着您对她的愧疚,盼您念及最后的夫妻情分,让您跟老爷和老夫人心生嫌隙,最好……叛离家族。”
王少甫长睫微颤,像是没听明白,“什么?”
佩蓉一顿,重复道:“主子想借您对她的愧疚,盼您……”
“住嘴!”王少甫低声厉喝:“休要胡言乱语,安宁怎么会这么想!”
什么叫借着愧疚!
什么叫念及最后的夫妻情分!
她用自己的命,做出的算计,仅仅只是,让他们父子、母子之间心生嫌隙?
一句话的事,用得着她搭进去一条命?
未免太可笑了。
在她眼里,他们之间的夫妻情分究竟到了什么样的境地,才让她认为,需要用自己的死,才能……
王少甫猛地坐起身,“我不信,我不信!”
他面白似鬼,嘴唇发颤,眼中有泪落下。
佩蓉心中为主子不平已久,早将生死置之度外,见他如此作态,低眉垂眼,难掩不忿,道:“您以为,夫人对你们多年的夫妻情分还能有几分自信?”
无母族可依,无子傍身,被婆母无所顾忌的当众立规矩。
而她恩爱多年的夫君美妾在怀,对发妻在后院受的冷眼磋磨,袖手旁观,从不过问。
日复一日下来,整整一年,还能对他们的夫妻之情,有几分自信?
谢安宁早就坚信她的夫君已经变了心,移了情。
她有自知之明,能利用的只有王少甫秉性并不坏,良心尚存,在查清她的死因跟王家有关后,他或许会对自己这位发妻心存愧疚而跟爹娘心生嫌隙。
她连让他为自己叛离王家都不敢想,更别提报复王家,反目成仇了。
王少甫神情怔愣,像是傻了。
他试着去代入谢安宁临死前的想法。
她究竟是怎么看他的,才能做下这种愚蠢可笑的局。
是了。
她不信他们的夫妻之情,也不再信他所谓的爱意。
总归,她已经不想活了。
人死灯灭,世上的人和事,都没有她所在乎的。
就连仇恨,她也不太在乎了。
能让王家不宁自然最好,不能也无所谓。
这就是,她死前的心情。
她不爱他,也不相信他还爱她。
不信只要她一句话,他就能做到,她用命来算计的一切。
他究竟做错了多少,才让她失望至此。
他们这辈子,怎么走到了这样的结局。
王少甫伸手盖住眼帘,修长的指骨轻颤。
男人压抑的哭声传入佩蓉耳朵,她唇角微抿,起身退下。
才行至门口,身后压抑的哭声,转为崩溃恸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