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内一片死寂，落针可闻。
四大宗主的目光，如有实质，死死钉在沐阳身上。
“半月……婴变丹？”修义丰喉结上下滚动，嗓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你可知婴变丹需要三十六种千年灵药和一种万年宝药，而且这万年宝药在玄天域，早已绝迹！”
沐阳神色平静，仿佛没听出他话里的绝望，反问道：“是哪种宝药？”
“茯苓道果！”修义丰一字一顿，提起这四个字，脸上便掠过一抹肉痛之色，“本宗宝库尚存一枚，乃是镇宗之宝！可惜，上次四宗大比时，被天杀的贼人给盗走了！”
他说着，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骨节捏得咔咔作响。
茯苓道果？
贼人？
沐阳端着茶杯的手，在空中微微一顿。
那贼人……好像就是自己。
他若无其事地将茶杯放回桌上，发出一声轻响，清了清嗓子，以此掩饰那瞬间的尴尬。
“咳……其余三十六种千年灵药，你们先备齐，多多益善。”沐阳淡定地扫了四人一眼，“至于茯苓道果，我来想办法。”
“想办法？”澹台楚灵清冷的嗓音响起，带着一丝审视，“那可是万年宝药，不是路边的石头，说找就能找到的。”
“我自有办法。”沐阳的自信，在此刻显得有些高深莫测。
四人面面相觑，眼神中的怀疑几乎要溢出来。
一旁的青彤子忍不住提醒道：“沐阳，炼制婴变丹，所需的茯苓道果可不止一枚。”
沐阳笑了笑：“青宗主放心，这个我自然清楚。”
“好！”
司马允猛地一拍桌子，霍然起身，宽大的袖袍带翻了茶盏，滚烫的茶水浸湿了衣袍也浑然不觉。
他双目赤红，死死盯着沐阳：“沐阳！你若真能炼出极品婴变丹，我凤天城上下，一万修士！任你差遣！”
“我凌霄仙宫三万弟子，亦可奉你为主！”澹台楚灵紧随其后，声音不大，却字字千钧。
“不急。”
沐阳抬手虚按，一股磅礴又诡异的灵力在掌心汇聚。
那灵力一半漆黑如墨，一半圣洁如金，黑金二色交融盘旋，最终在他面前凝聚成一道玄奥至极的符文。
“先立魂契。”
符文嗡鸣一声，一分为四，缓缓飘向四人。
澹台楚灵没有去看那符文，她的目光死死锁住沐阳掌心残留的黑金气息，娇躯微颤：“你……你将佛魔两种截然相反的灵力，融为了一体？”
沐阳嘴角微掀，那笑容里带着一丝过来人的沧桑：“我以魔基，重塑佛心，如今已修成佛门至高心法。”
此言一出，四人心中最后的一丝侥幸也荡然无存。
此人，是真正的妖孽！
“好！”修义丰眼中闪过一抹决然，“我可以立下魂契！但若半月后，你炼不出丹药，又当如何？”
“我解散魔族。”
沐阳语气平淡，却让大殿的温度骤然一降。
他指尖燃起一缕黑金色的凤焰，对着面前的虚空郑重起誓：“我沐阳，以道心为证！”
话音落下，一道黑金符文凭空凝现，他毫不犹豫地逼出一滴精血，弹入其中。
嗡！
符文瞬间光芒大盛，一股大道誓言的威压笼罩全场。
四人瞳孔骤然一缩！
以道心起誓！这若是违背，轻则修为尽废，重则道心崩碎，身死道消！
他竟然玩这么大？！
“好！”
澹台楚灵最先反应过来，她玉指一弹，一滴殷红的精血瞬间破空而出，融入那魂契符文之中。
“凌霄仙宫，愿立此约！”
有了她带头，其余三人不再犹豫，纷纷逼出精血。
随着四道血光没入，契约已成。
沐阳收起符文，长身而起，转身走向殿外，只留下一道背影和一句话。
“三日内，将丹方及所有材料送至迷雾森林。半月后，凤天城见。”
……
迷雾森林深处，魔王殿密室。
“尊主！”
焚狱单膝跪地，神情恭敬中，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激动。
沐阳看着他，声音温和了许多：“将你妻儿的魂魄，拿出来吧。”
“是！”
焚狱双手一凝，两具散发着阴冷气息的血傀凭空出现。
傀儡一高一矮，身上的衣物虽然普通，却一尘不染，边角平整，能看出焚狱日日都在为他们细心打理。
他看着两具没有生气的傀儡，眼神中满是愧疚与温柔。
沐阳凝视着那两具血傀，指尖泛起一缕银焰。
《塑魂秘术》的符文自他掌心流淌而出，在虚空中勾勒、交织，最终化作两条玄奥的锁链，无声地缠绕在血傀之上。
焚狱的呼吸几乎停滞，一双铁拳攥得死紧，眼中布满血丝，死死盯着那两具傀儡。
“魔气，剥离！”
沐阳一声轻叱，声音不大，却仿佛带着某种天地法则。
血傀表面猛地腾起浓郁的黑雾，雾气中传出无数冤魂般的尖锐嘶鸣，凄厉刺耳。
不等黑雾扩散，沐阳身侧的小银猛地张开嘴，用力一吸。
那团足以污人心神的磅礴魔气，竟如长鲸吸水般被它一口吞下。小银咂吧咂吧嘴，打了个饱嗝，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
魔气被抽离的瞬间，血傀的外壳寸寸剥落，化作齑粉消散。原地只剩下两团微弱得仿佛随时会熄灭的魂光。
魂光之中，一道温婉的女子虚影，正用尽全力将一个瘦小的孩童魂魄紧紧搂在怀里。
“阿沅……小安……”
焚狱高大的身躯剧烈地颤抖起来，数百年未曾流过的泪水，此刻决堤而下。
他颤抖着伸出手，想要去触碰那两道魂光，却在半途被一只手轻轻拦住。
“别碰，他们的残魂太弱了。”
沐阳的声音很平静。他眉心的金莲印记缓缓转动，一黑一金两股灵力交织而出，化作一个温柔的囚笼，将两道魂光包裹。
“你用自身魔气滋养了他们数百年，虽保住了残魂不灭，却也侵蚀了魂魄本源。现在必须以佛魔双力，为他们温养一日，驱除最后的隐患。”
话音落下，他翻手取出一尊通体漆黑的炉鼎。鼎身之上，血色的纹路若隐若现，正是当日从幽鬼门缴获的至宝——天罡魂鼎。
“修复魂魄，需以‘银魂’为引，再献祭百年寿元……”
焚狱突然重重叩首，额头砸出鲜血：“尊主！用我的魂！用我的寿元！\"他猛地撕开衣襟。
沐阳抬手虚按，一股柔和力量将焚狱托起：\"不必如此。\"
“当初灭掉幽鬼门，除了报仇，我还有个目的没告诉你。”他顿了顿，“就是为你妻儿，寻两具上好的银魂。小银已经找到了，你不必担心。”
焚狱浑身一震，呆立当场。
沐阳将两道残魂送入鼎内，黑金灵力在鼎中交织成茧，轻柔地将它们包裹。
“至于寿元，”他淡淡道，“只能施法者献祭，此秘术乃魔炎宗不传之秘，我拜入魔炎宗，青彤子才将此秘术传于我，所以只能我来。”
焚狱浑身颤抖，猩红双眸泪如血珠：\"尊主！这...\"
“我答应过救他们，就会做到。”沐阳笑了笑，笑容里带着一股令人心安的力量，“区区百年寿元，我自有办法补回来。”
焚狱再也支撑不住，双膝重重砸在地面，额头死死抵着冰冷的石砖，这个在魔族杀伐果断的长老，此刻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呜咽。
“属下……万死难报！”
……
一日后。
密室中，天罡魂鼎悬于半空，鼎内银焰与黑金灵力交织成一个巨大的旋涡。
沐阳双手结印，面色沉静。小银会意，指尖轻点，两道纯净无瑕的银魂从它体内飞出，如两条溪流，缓缓汇入鼎中。
下一刻，沐阳一指点向自己眉心，神魂骤然离体，化作一道流光没入天罡魂鼎。
他以自身神魂为桥，将那两道陌生的银魂，与焚狱妻儿的残魂，完美地缝合在一起。
\"凝！\"
沐阳突然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血雾接触接触两道魂魄后，爆发出刺目血光。
他双手猛然下压，体内百年寿元化作一缕缕金色丝线被强行抽离，汇入两道残魂之内。
\"尊主！\"焚狱心痛如绞，却不敢打扰施法，只能死死攥拳。
鼎内魂光越来越盛，两道模糊的身影逐渐凝实——女子约莫二十七八岁，面容温婉。
孩童七八岁模样，正懵懂地抓着母亲衣袖。他们的魂魄虽仍透明，却再无残缺之感，反而散发着纯净的银光。
\"成了。\"沐阳略显疲惫地收起法诀，将两道魂魄引入早已备好的养魂木中。
\"他们需在养魂木中温养七七四十九日，之后便可重入轮回，或......\"他看向焚狱，\"以灵物重塑肉身。\"
焚狱颤抖着双手，接过那截温润的养魂木，看着妻儿安详纯净的睡颜，这个曾经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哭得像个孩子。
他突然拔出腰间佩刀，在掌心划出血痕，以血为墨在虚空写下血文：
\"吾，焚狱，以血脉为契，奉沐阳尊上为主。若有违逆，愿受九幽噬魂之苦，永堕无间！\"
血色符文发出一声嗡鸣，化作一道血色锁链，瞬间没入他的眉心，留下一个无法磨灭的印记。
这是上古魔族最残酷的魂契，一旦立誓，便是将神魂都献为祭品。
沐阳扶他起身，忽然眉头一皱，转头望向殿外：\"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