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起来在这里过得不错。”
凌依看着正库库吸着基金会230V电压的【繁星】，略感丢脸地摇了摇头。
“是的，首席。拉普拉斯科算中心的福利待遇不错，我在这里从没有缺过能源。”
【繁星】仿佛没有读出来凌依的话，仍旧没有离开那一个曾经和露西共用的充电桩。
当然，也有可能是她读出来了，但是嘴馋不想离开。
“维尔汀小姐呢？她没有和您一起来吗？”
“她去处理一些事情了……欧米伽发生了很多有趣的事，稍后你记得和本体同步一下信息。”
“明白……”
【繁星】刚刚回应，就看见凌依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她身后的房间，于是善解人意地说道：
“露西女士就在里面，你可以……算了，我带您进去吧。”
说完，她就敲了敲房门。
在得到一个机械声的回应之后，她将大门缓缓打开。
“很高兴见到你真人，露西女士。”凌依进门，向着机械伸出了手：“非常感谢您对人类做出的贡献。”
“无需为此道谢，凌依先生。这是我应该做的。”
露西将十五个不同接口的电源插头放到桌上，用泛着银白色光泽的手掌握住了凌依的手。
“请放心，我们会如实记载您的功绩。一定不会像‘某个’组织一样搞岁月史书。”
“某个组织？”
“……这不重要。”凌依无所谓地笑了一下。
随后，他饶有兴趣地看了一眼露西那不存在嘴巴的脸，说道：“话说，您本人的声音和通讯里比起来有很大差别。”
“听起来更加……抑扬顿挫？”
“……”
助理希曼正在收拾文件的手颤抖了一下，将文件掉在了地上。
“哦……”
凌依看着她，连忙蹲下来帮忙收拾。
这时，门口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请——”
露西没能走完符合人类社会礼仪的流程，因为来人已经急切地推开了门。
“这是真的吗，露西女士？！”哑谜直接冲到露西面前，大声问道：“您要离开拉普拉斯科算中心——？”
面对着哑谜的问话，露西点了点头。
“是的，问询会已经结束了。这是所有人商议的结果。”
“他们在开什么国际玩笑！？”
哑谜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实验遗留的灰尘从上面震了下来。
“您做出了如此卓越的贡献，他们——却要停您的职？！没有比这更荒谬的事了！没有您，我们根本不可能做出平衡伞，光副作用就会杀死每一个人！”
“噢，实际上还是有不少人因此牺牲。因为我低估了咒文的危害，造成了不可控的传播事故。你之前不是也为此深切抗议吗，阿德勒·霍夫曼研究员？”
“那是……”
机器友好地朝他点了点头。
“很意外，你态度转变得如此之快。不过这正是我们需要的精神——理性的自我革新精神……”
在一旁，凌依偷偷摸摸地捅了捅【繁星】的金属腰子，小声询问道：“我们这算是近距离吃瓜吗？”
“呃，应该算吧……不过我觉得您还有别的问题。”
“是的，我感觉露西的状态和我们之前通讯时有很大不同……而且基金会真的这么干了？过河拆桥这一手他们玩得这么顺手？”
“……不，其实是有真正原因的，投诉、诬陷、漫骂、甚至背黑锅，这些都只是次要的原因，这些甚至没能成为影响他们高层决策的因素。无关政治立场，真相比您想的更加简单……”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哑谜那暴怒的声音就穿透了在场众人的耳膜。
“所以，他们……质疑您的立场？就因为您是意识唤醒者，是神秘学家？质疑一台比任何人都信奉科技和进步的机器，不够‘理性’？”
“这真是我有生以来听过最可笑的事——在我自己都放弃的时候，是您提出来必须考虑人类！！！”
“——我疑惑的是，你为什么这么激动呢？”
露西平静地说：“这无关你的处境，你还得到了一个升职的机会。科算中心会成立一个专门的部门，你和乌尔里希应该都接到了负责人的邀请。”
“因为这**的该死的不公平！”
哑谜指着门外的长廊：“他们从来没有和你共事过一天，甚至不曾听过你的一句发言。他们享用你的成果，却蔑视你的存在——”
“你会接到处分的唯一原因，就是因为你们——意识唤醒者，不像其他人一样只能牺牲一次！不然他们就该在墓碑前授予你一块勋章了！”
“喔，那你就应该接受那个职位。”
露西看着阿德勒，这个和她共事了许久的研究员：“——这对你来说是公平的。”
毫无疑问，这是个羞辱。
哑谜的所有话都卡在了嗓子眼里。
他张开嘴，想要反驳这天大的羞辱。但愤怒熔断了他的大脑回路，竟让他半天没想出讥讽的话。
机器的条屏闪了闪，继续它无情的理性陈词。
“另外，乌尔里希的确得到了勋章。不过和你一样——它也不太高兴。此刻它正在委员会大楼前绝食抗议，但鉴于所有人都知道了意识唤醒者的生命有多顽强，它的抗议收效甚微。”
露西摇了摇头，似乎在为下属的情绪化行为深表遗憾。
“在我看来，你和乌尔里希中应该有一个去接受这个职位，你们是最熟悉这项研究的人。”
哑谜锤了锤桌子：“我不会去的！”
“这既是为了保障研究的进展，更是为了确保它不被滥用。”
中肯的劝诫。
“该死，你是对的……”
哑谜陷入了沉默，显然，他的大脑正在原则和责任间做着疯狂的斗争。
机器没有注意到这些不重要的细节。
她不以为意地走到了实验椅前，开始进行最后的电量检查。
“我并不介意这一处分，霍夫曼研究员。我从不奢求权力，那是你们生物的概念。从我意识觉醒的那一刻起，我便不理解你们。时至今日，仍然如此。”
冷静的陈述，并未掺杂任何情绪。
研究员有些惊愕地张开了嘴，但机器只是普通地叙说着。
“我们运转的方式并不相同，内驱的燃料也相去甚远。好在，我们有一个共同的方向。”
“不论是生物还是机器，人类还是神秘学家，多数的有形之物总是希冀着更好的生活。这股原初的热情，正是所谓的‘进步’。”
“因此我装上类人的身躯，佩戴上仿制的面孔，不断调整发声的语调和质感，为了便于与你们交流。”
“我的努力不总是有效的，人们经常告诉我，‘表面的一致只是彰显了本质的不同。’”
机器遗憾地摇了摇头。
“——但我依然如此，因为我并不在乎得到认同。”
“我们的相交点只是在于进步，从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