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朦胧，山脚下的矮木林旁，黑压压的身影躺倒一片，鼾声四起。
两道身影趁着众人熟睡，转身钻入林中，在林中穿梭了十丈远，才终于停下。
“柳四，我们要想办法马上离开这里，将消息告知慕儿。”邵五脸色凝重，手指紧抓着树干，也不知是害怕，还是担忧。
柳四借着微弱的天光，看见了邵五脸上的忧心，露出难以置信的眼神。
“你在想什么？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想着回洛阳找赵家兄妹俩？”
柳四察觉自己声音太大，压低了声，手指向东面依稀可见的繁华城池，“看到了吗，那就是西京，马上就要攻打西京了，你还想着回去通风报信？”
“你还真是情痴……慕儿根本不喜欢你，你还坚持不懈，每日凑上前去……”
邵五语塞，垂眸黯然片刻，“说好要给她传消息，我岂能对她食言。”
柳四翻了个白眼，两手揣进袖中，毫无仪态般斜靠在树干上，瞥向邵五道：“原本我是觉得跟着宗长史无前程可言，说不定哪日就把命搭进去，又因为无法解释寥三之死，才应了那……那宋什么，那女官的话。”
“可现在不一样，宗长史要跟随齐王殿下攻入皇城，等齐王殿下当了皇帝，宗长史定能被封个世袭侯爵。你我跟着宗长史，也能捞个正经的武官当当，不用再餐风露宿，当个杀人跑腿的小卒子。”
“赵家兄妹背叛宗长史，往后就得亡命天涯。如果这时候跑回去告密，我们也成了叛贼？宗长史知道后，安能饶了我们？”
邵五蹙眉，看向柳四的眼神变得异常陌生，“你以前不是这般……慕儿过去也曾帮过你，这时候反悔食言，如何对得起他们！”
“你没听明白我的话？”柳四泄气般回看邵五，“在宗长史的眼中，赵家兄妹二人已经是背叛组织的人，日后定不会放过他们，若你我能安然留下，也能想办法护住他们。”
“试想，寥三死后，宗长史身边资历最深的就剩你我，日后宗长史当了官，我们就是他最信任的亲信。不管是出手护住慕儿，还是求宗长史放过他们，都有得选……”
“有得选，才是最重要的！”柳四加重语气，重复了一遍。
邵五听得一阵恍然，随后又皱着眉陷入沉思中。
柳四看他还在犹豫，急得抓耳挠腮，如果不是宗长史更喜欢眼前这个憨傻之人，自己岂会费这般唇舌。
“我明白你说的意思……”邵五吐出一口气，“但，齐王未必能篡夺帝位，两边都站，不是更利于我们吗？”
柳四期待了半天，没想到邵五会说出这话，一时也怔住。
喃喃道：“凭一手四两拨千斤的计谋，就把威卫大将军左同耍得团团转，还有谁比殿下这边的人厉害……直到现在，那左同还带人围着个破山沟，岂知那里只有寥寥一百人，大部队早就来了西京。”
柳四越说越高兴，咂咂嘴又道：“还是殿下身边人济济，能想出这种绝妙的障眼法迷惑左同，这智谋当属举世无双。要攻破西京又岂会很难，更何况，皇城内还有众多殿下的人，岂会夺不下这帝位？”
邵五泄气长叹，点点头，“如果是正面攻打，齐王殿下确实无胜算。但你我都知，皇城内有多少人支持殿下，只要进了皇城，确实容易多了……”
柳四笑着道：“所以我才劝你留下，无论是为你我的前程，还是为了慕儿，都不能冲动行事。待大局稳定，你我手上有人有权了，要护下他们还不简单嘛！”
邵五也觉柳四的话有几分道理，齐王能夺得帝位，他们不仅能得好处，还有更多选择。
如果齐王败了，他们只是幕后的小卒子，又曾答应给宋中丞传递消息，临时倒戈也简单。更不必说，他还知道很多宗长史和齐王殿下的事情，把这些事抖出来，换条生路不成问题。
“我会好好跟在宗长史身边，不会再给洛阳那边传递消息……”邵五应下话，又做向柳四做出承诺。
柳四见邵五终于下定决心，暗暗松了口气，总算劝服了这个憨傻小子。
达成一致意见后，二人十分默契，同时朝林子东面远眺。
远处的天边微明，沉睡在黑暗中的巨大城池只能看见模糊轮廓。纵使如此，他们依然能看出，眼前是一片繁华盛景之象。
“等天一亮，我们就要提前进城，你说殿下攻入皇城需要多长时间？”
“左同那边最多只能拖住一日半，留给我们的时间只有一日半。”
“宗长史给我们的任务是去荣国公府传消息，我还没见过荣国公，到了里面由谁去说……”
“我去荣国公府，那边防备更严一些，你武艺差，去了怕被府丁误伤，你把信件送去吕府便好。”邵五说着，将怀中的信件取出来，递给了柳四。
柳四笑呵呵接下，指着远处尚看不清全貌的城池道：“往后升官发财了，我吃小块肉，兄弟吃大块肉！”
邵五哭笑不得，却还是点点头，“我们要分开进城，你好好保重，任务完成后，在西市老地方汇合！”
柳四拍拍胸口，示意邵五尽管放心。
……
晴空澄碧，晨曦渐明，城墙上历经风雨的石砖迎来了第一缕晨光。
春明门前已经停驻不少百姓，随着城门开启，熙熙攘攘往前挤。
待百姓都走得差不多了，停在后面的一群人才不慌不忙拍马进城。
宋灵淑没回西康坊，而是调头进了东市，穿街走巷，进了一户较大的宅院。
半个时辰后，一辆马车停在外面街道，崔媖娘带着赵慕儿上了马车离去，其余人换了装扮，陆续离开了宅院。
宋灵淑坐在书房半躺着看书，随着窗外的微风轻拂，眼皮不住往下跌。听见推门声，浑身一个激灵，彻底清醒过来。
“三表兄，你来了。”
“打扰到你了？”戚山庭拢上门，无奈摇头，脸上却带着笑意，“没能亲自去洛阳地牢里接你，颇有几分遗憾！”
宋灵淑听到这句带着无奈的调侃，顿时哈哈大笑，“这回可不是我把自己送进去的，更何况，我不是好端端回来了。”
戚山庭慢悠悠坐下，脸色变得凝重，“有人传回消息，京畿道失守，左同不知去了何处，齐王的人马已经潜藏在西京外，现已全城戒严，紧闭城门。”
“你刚从洛阳回来，定然清楚情况，还能安心坐在这里看书，莫非是知道些什么？”
宋灵淑淡淡道：“知道得不多，暂且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