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天没要到吃的，你等等，我现在去采。”被顾煜竹这样看着，南书莫名有点小小的愧疚。
其实他在街道巷口守了一整天，连馊馒头渣都没讨到。
“我和你一起去！”小煜竹猛地站起来，膝盖刚碰到供桌，铜锈斑驳的烛台便晃了晃，差点砸在两人脚边。
“不……”
还没等南书拒绝，他人就已经走了出去。
因为路不好走，南书特意走在前面，用捡来的竹棍拨开蛛网和荆棘。
狭窄的小路上，就算小煜竹对两个人的接触再避之不及，可两具小小的身体也不免碰撞。
南书的胳膊擦过顾煜竹的袖口时，突然像触到了烧红的炭——他温热的身体让南书察觉到了异样。
“你是不是不舒服啊？”
南书转身时，正看见顾煜竹用额头抵着潮湿的岩壁，冷汗顺着凹陷的脸颊滑落。
少年强撑起眼皮笑了笑，声音却像被砂纸磨过：“没有。”
只是脑袋有些昏沉，他不觉得是什么大问题。
话虽如此，可在两个人摘完野菜后，小南书又摸黑不知道从哪里拔了几棵野草一同带了回去。
……
南书蹲在三块石头垒起的简易灶前，不时用枯枝拨弄着跳跃的火苗。
小小的铁锅发出细微的咕嘟声，蒸腾的热气裹着野菜的涩味，在阴冷的庙宇里氤氲出一丝暖意。
顾煜竹坐在发霉的草堆上，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口漆黑的小锅。
火苗映在少年苍白的脸上，忽明忽暗地勾勒出他凹陷的脸颊。
这是他第一次见这么朴实无华的烹饪方式，直接水煮，什么都不放！
但是，好歹能够填饱肚子不是。
当南书将冒着热气的缺口陶碗递过来时，浮在汤上的野菜叶片打着旋儿，带着某种原始的生命力。
第一口汤滑进喉咙，苦涩的滋味瞬间在舌尖炸开。
顾煜竹本能地瑟缩了一下，喉结艰难地滚动着。
南书坐在对面，余光却一直偷偷打量着顾煜竹。
“明天我们就不吃这个了。”南书的语气中有些不自信，却又想让顾煜竹相信他。
他不敢保证明天能不能讨到什么好吃的，但是他想让顾煜竹跟着自己吃上好吃的！
“没关系，这个也很好。”顾煜竹垂眸晃动着碗底的野菜，深绿的叶片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对于他们来说，其实能够填饱肚子就很好了……
两个人慢吞吞地吃完，陶碗里的东西被吃得干干净净。
随意冲洗冲洗小锅，南书又把那几株的野草扔进锅里，黑色的汤汁很快在铁锅里翻涌。
“你把这喝了吧，喝了就会舒服一点了。”南书捧着陶碗的手有些发抖，蒸腾的热气模糊了他的眼睛。
顾煜竹不疑有他，尽管那碗汤汁黑得像是某种不知名液体。
当第一口汤药入口，苦涩的味道直冲鼻腔，温热且带着铁锈味的液体慢慢滑落，让顾煜竹有一种在喝毒药的感觉。
他强忍着想要呕吐的冲动，仰头将汤药一饮而尽，喉间泛起的苦味久久不散。
南书望着空碗，心里悬着的石头也落地。
其实他也不知道那是个什么草，他之前不舒服没钱去药房，听到别人说什么什么草药能够治什么什么。
自己去采了瞎吃的时候，试验出来的。
身体很热，不舒服的时候，可以吃这个！
夜愈发深了，破庙梁上的蝙蝠发出窸窣声响。
两个人的交流不多，嘴里溢满苦味皱着眉头的顾煜竹睡一边，南书睡在破庙的另一边。
月光爬上少年们单薄的脊背，在他们身上投下斑驳的银纱。
第二天一早，等顾煜竹再次醒来时，这里已然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视线扫过昨夜南书蜷缩的草堆凌乱不堪，干草歪歪斜斜地散落在四处，仿佛还残留着那人翻身时的痕迹。
顾煜竹微微偏头，一个粗陶碗静静地躺在枕边，碗沿豁着细小的缺口，里面搁着半块冷硬的馍。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里面的馍好像是那天他刚来的时候，小乞丐拿出来的那个。
馍很硬，但却吃得人心软……
南书出去的时候还很开心，他今天记得给小煜竹留吃的了，应该不会饿着他。
笑着笑着他就不自觉摸了摸自己扁扁的肚子，希望今天的他能争口气。
日头西斜时，南书垂头丧气地往破庙走。
又是无功而返！
他灰扑扑的衣衫沾满泥点，连脸上的煤灰都比早晨厚重了几分。
在庙门口踌躇许久，他才探出半个脑袋，乱糟糟的头发上还粘着几片枯叶。
庙堂中央，顾煜竹正蹲在简易的石灶旁，火苗舔舐着陶罐底部。
虽然顾煜竹没这样做过，但不妨碍他学得快，看起来还有模有样的。
蒸腾的热气里，几株嫩绿的野菜在沸水中舒展。
很快，察觉到动静，顾煜竹抬起头，目光撞进南书怯生生的眼神里。
随着头越伸越多，南书也可算看到了顾煜竹在干什么——在煮野菜。
“这是你去摘的吗？”低落的情绪一去不复返，黝黑的瞳仁里满是惊喜。
“吃吧！”顾煜竹却只是偏偏头没有回应，随着声音的落下，他也把盛好的食物朝南书的方向摆过去，还特地避免碰到南书。
不知道为什么，南书总觉得这比自己煮的好吃，这让他吃得也更香了。
一边吃着，一边还不忘补充，“我明天一定会带好吃的回来的！”
而顾煜竹也只是默默的看着南书的反应，看着他没有不喜欢的样子，嘴角微微上扬。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