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嘈杂喧闹的人声鼎沸中，徐若邪的意识渐渐回笼，缓缓睁开了眼睛。
入目便是屋内那昏黄的光晕，与此同时，一股刺鼻又令人作呕的气味扑面而来，那味道直往鼻腔里钻，呛得他险些咳嗽出声。
徐若邪的视线逐渐聚焦，看到屋内几个高高大大的人，或站在角落里交头接耳，或大大咧咧地坐在破旧的沙发上，沙发垫都被压得凹陷下去。
他们的声音杂乱地传进徐若邪的耳朵里，此刻脑子还像被浆糊黏住一般迷糊的他，实在有些听不清楚，只能隐隐约约捕捉到“麻烦”“讨债鬼”这样的字眼，每一个字都像尖锐的针，刺在他的心尖上。
徐若邪忍不住抬起手，重重地捶了捶自己钝痛的额角，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
就在这时，他的视线不经意间划过一只小小的手，那手白皙稚嫩，手指短而小巧，透着孩童独有的柔软。
他瞬间瞪大了眼睛，这分明是人类幼崽的手！
再仔细打量自己的身体，小小的胳膊，蜷缩的双腿，他猛地意识到，这是他自己！
徐若邪还沉浸在不可置信的巨大震惊之中，下一秒，客厅那扇破旧的门“吱呀”一声被人打开。
刹那间，那股难闻的气味仿佛在这开门的瞬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驱散，一道明亮的光毫无遮挡地洒到了他的眼前。
徐若邪下意识地眯起眼睛，待看清来人，他的嘴唇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
是白风眠！
是那个最开始最开始的白风眠！
徐若邪的心脏猛地一缩，脑海中像是有一道闪电划过，他突然意识到自己重生了，重生到了哥哥死后，白风眠来接他的那一天。
“白......风眠......”徐若邪小小一只缩在墙角，远远看向那个熟悉的身影，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轻声呢喃的声音微弱得只有自己才能听到。
明明是久别重逢，可那些过往的痛苦回忆如潮水般汹涌袭来，他悄无声息地泪流满面。
上一秒，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让他一时有些看不清楚那个人，那身影在泪水中变得虚幻又朦胧。
下一秒，他就像个赌气的孩子，快速地抬起小手把眼泪擦掉，倔强地继续睁着眼睛看着。
他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眼神里满是委屈与眷恋，只是泪腺像是失控了一般，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涌，他只得一遍又一遍把眼眶擦拭得通红。
白风眠在一步步向他走近，而徐若邪本能驱使着他想要飞奔过去，像从前无数次那样扑进白风眠的怀里。
可心底深处那个声音却如恶魔般低语，止不住地让他后缩。
他想抱抱哥哥！
可是不行！
他清楚地记得，他是个灾星！
他忘不了白风眠最后的样子……
“牙牙，跟我回家好不好？”白风眠的声音轻柔而温暖，像春日里的微风，明明和以前一样，可落在徐若邪耳中却让他心如刀绞。
“不......”几乎没有丝毫犹豫，徐若邪就给出了他的答案。
我不要，我不要再害你。
这一次，我要你好好活着，白风眠......
然而，徐若邪的抗拒在这冰冷的现实面前并没有什么作用，因为在这里，没有一个人真正在意他、想要他。
那些亲戚们都把他当成累赘，避之不及。
最后，小小的他还是不情不愿地被白风眠拎回了家。
两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都是眼眶红红的。
白风眠还没从自家哥哥的逝世中走出来，满心都是悲伤与落寞。
而徐若邪则是满心纠结与痛苦，他既贪恋白风眠的温暖，又害怕再次给他带来麻烦。
两小只一前一后走着，徐若邪还有些不情愿地拖着脚步，但又无可奈何。
他不太想靠近白风眠，刻意保持着一段距离。
可走着走着，他看到白风眠因为心不在焉，不小心撞到了绿化带，整个人踉跄了一下。
徐若邪心里一紧，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他绷着一张小脸，犹豫了片刻，还是自觉地牵好白风眠的手。
牵好的那一刻，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不对劲！
他不该这么做，他早就决定要离白风眠远远的，不能再让他受到一点伤害。
可是这牵手的动作，早已成为了他过去岁月里的一种习惯，刻在了他的骨子里。
他想把自己的手撤出来，却被白风眠紧紧攥住。
白风眠的心里满是欢喜，想着原来徐若邪这个小朋友也没有那么讨厌他，至少还愿意拉着他，这让他在这灰暗的日子里有了些许慰藉。
而徐若邪则是满心无措，牵着白风眠的这只手，软软的、滑滑的，是他哥哥原有的……
并不是之后的满手疮痍，也不是换季就难受疼痛的……
果然，他在心底暗暗告诫自己，他还是得离他远一点。
心里虽然这么想着，可徐若邪一时竟没有挣脱白风眠的手，或许，他可以再享受享受这最后一次，就这最后一次，让他再贪恋一下这份温暖。
回到家后，白风眠像往常一样，温柔地给徐若邪准备洗澡水，还拿出了新的睡衣。
徐若邪看着忙碌的白风眠，心里五味杂陈。
他默默走进浴室，关上了门。温热的水包裹着他小小的身躯，他却觉得有些冷。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一切都不一样了。
“哥哥，这一次，我来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