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泉的水依旧潺潺流淌,阳光穿过水汽,在两人身上投下晃动的光斑,细碎的金芒随着水流轻轻摇曳,仿佛天地都在静静聆听。
宓瑶别在姜林儿衣襟上的那朵小黄花,花瓣上还沾着晨露,在微风中轻轻颤动,像是在替他们应下这个约定,将这份青涩的期许悄悄刻进时光里。
宓瑶提着裙摆快步赶回皇宫时,紫宸宫的鎏金长明灯已提前点亮,暖黄的光晕透过雕花窗棂,在金砖上投下规整的方格,与殿角青铜鼎中升起的龙涎香交融,晕染出一片肃穆的华贵。
她深吸一口气,推开沉重的殿门,见父亲宓鸿正与大长老宓玄对坐议事,案上的玉圭泛着淡淡的灵光,上面“补天”二字的纹路流转不息,显然在商议关乎妖域根基的要事。
“父皇,大长老。”她屈膝行礼,声音里带着未消的急切,发间的凝露草清香混着山野的草木气,与宫中沉郁的龙涎香格格不入,却像一缕清风,吹散了殿中几分凝重。
宓鸿抬眸,目光落在女儿鬓角的薄汗上——青布裙沾着几片草叶,发间还别着朵不知名的小黄花,分明是宫外野游的模样,不由得皱了皱眉:“去哪了?这般慌张。”
“女儿有要事求父皇恩准。”宓瑶抬头,眼底的光比案上的玉圭更亮,她将与姜林儿在灵泉相遇、探讨功法,乃至谈及闯荡三界的事和盘托出,连交换混沌玉佩时指尖的微颤、那朵小黄花的来历都没落下,末了,双手紧握成拳,指节泛白:“女儿想跟他一起走,去魔界、仙界历练,不想总困在宫墙里做只笼中鸟。”
宓鸿手中的茶盏猛地一顿,碧色的茶汤溅出些许在龙纹袖口上,洇出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他看着女儿眼底的向往,像极了年轻时的自己——那时他也曾渴望冲破皇族的束缚,去看看结界外的天地,心中既有为人父的不舍,又有几分复杂的触动:
“胡闹!三界凶险,魔界的煞气能蚀骨,仙界的法则风暴可碎魂,哪一样是你能应付的?你是皇族公主,身负女娲血脉,岂能随意外出涉险?”
“可女儿不怕!”宓瑶上前一步,声音清亮如玉石相击,“姜林儿能去,我为何不能?难道就因为我是公主,就得永远做温室里的花吗?”
她忽然抓起案上的玉圭,指尖因用力而泛白,“父皇常说,女娲后裔当以守护妖域为己任,可若连三界的法则都不懂,连真正的风雨都没见过,将来如何守护这方土地?”
一旁的宓玄忽然抚须笑了,花白的胡须在灯影中轻轻晃动,目光落在宓瑶泛红的脸颊上,带着几分欣慰:“陛下,老臣倒觉得,公主这想法未必是坏事。”
宓鸿看向他,眉头紧锁:“大长老这话何意?”
“陛下忘了?”宓玄的声音带着回忆的温沉,仿佛穿过了岁月的薄雾,“当年随林枫仙尊出去历练的七家子弟,出去时不过大罗金仙、仙君修为,归来后个个突破仙皇,连姬家那对龙凤胎,都能引动玄鸟虚影翱翔于圣山之上了。”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宓瑶,语气郑重,“公主身负最纯正的女娲血脉,若能去三界闯荡一番,见识不同的法则洪流,说不定能更快领悟生之大道的真谛,将来……或许会成为我宓家皇室千年来最耀眼的明珠呢。”
宓鸿沉默了。殿中的烛火跳动着,映在他深邃的眼眸里。
他何尝不知历练对修士的重要性,只是作为父亲,总忍不住将女儿护在羽翼之下。
可一想到七家子弟脱胎换骨的蜕变,想到女儿眼中那股不愿服输的劲,再想到林枫的行事作风——以他对三界的熟稔,若有他照拂,想来也不会让瑶儿真的陷入绝境。
“你可想好了?”他终是叹了口气,语气里的严厉散去,只剩父爱深沉,“出去后,再无公主仪仗,遇险要自己扛,受了委屈也得自己咽,没人会因为你是宓家的女儿就格外容让。”
宓瑶用力点头,眼底亮得像落满了星辰,连声音都带着雀跃的颤音:“女儿想好了!只要能变强,能看看外面的世界,再苦再难也不怕!”
“罢了。”宓鸿挥了挥手,语气带着几分无奈,又有几分期许,“你既心意已决,便去准备吧。带上三名暗卫,她们修为虽不及仙皇,却精通隐匿与急救,凡事多听林枫仙尊与姜林儿的安排,不可再像在宫中这般任性。”
“谢父皇!”宓瑶笑得眉眼弯弯,转身时脚步轻快得像要飞起来,青布裙扫过地面的金砖,发出细碎的声响,带着压抑不住的雀跃。
跑到殿门口时,她还不忘回头对着宓鸿做了个鬼脸,惊得侍立的宫女们慌忙低头,而殿内的宓鸿看着女儿的背影,嘴角竟不自觉地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
同一时刻,姜家府邸的书房里,林枫正临窗而立,看着院中的灵竹在暮色中轻轻摇曳。
夕阳的金辉透过竹叶的缝隙,在他玄色衣袍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周身的混沌气与渐浓的暮色交融,透着一股渊渟岳峙的沉静力量。
姜林儿推门进来时,正见父亲指尖凝着一缕灵气,在窗纸上勾勒出三界地图的轮廓——魔界的暗影如墨,仙界的霞光似火,人界的山川若黛,都在灵气流转中栩栩如生,仿佛一触即碎,又似真实存在。
“爹。”他走上前,声音带着几分少年人的腼腆,将与宓瑶的约定低声说了一遍,连她红着脸将小黄花别给自己衣襟、谈及同去历练时眼底的光亮都红着脸讲了,末了,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有些忐忑地补充,“她……她想跟我们一起走。”
林枫转过身,目光落在儿子紧绷的肩上,忽然笑了。那笑容温和却有力量,像春日融雪,瞬间驱散了少年的紧张:“你想带她一起走吗?”
姜林儿愣了愣,随即重重点头,耳根泛红却眼神坚定:“嗯。跟她在一起时,聊功法不觉得枯燥,想未来也更有劲头,好像……好像前路的风雨都没那么可怕了。”
“那就带她一起。”林枫的声音没有丝毫犹豫,指尖的灵气轻轻落在儿子眉心,带着混沌气特有的温润,像春雨浸润土壤,“修行路上,能有志同道合的人相伴,是天大的幸事。
至于她的皇族身份、旁人的眼光,都不必在意。”
他忽然想起什么,从储物袋里取出枚玉简,玉简上刻着繁复的纹路,隐隐有微光流转,“这是我早年绘制的三界险地图谱,标注了魔界的煞气漩涡、仙界的法则乱流带,你拿去给她,让她也有个准备。”
姜林儿接过玉简,入手温润,上面还残留着父亲混沌气的余温。
他心中一热,那些关于“身份悬殊”的纠结、“前路未知”的顾虑瞬间烟消云散:“爹,谢谢您。”
“我信你。”林枫拍了拍他的肩,掌心的力量沉稳而可靠,“无论将来遇到什么,爹都在你身后。”
窗外的风穿过竹林,带起一阵清响,像是无数叶片在为这即将启程的旅途轻轻鼓掌。
姜林儿看着父亲沉稳的侧脸,夕阳的金辉勾勒出他挺拔的轮廓,忽然觉得,前路哪怕有再多风雨,他都有勇气踏过去——因为身后有如山的依靠,身旁有同行的伙伴,而心里,有了想要一起闯荡的光。
他低头看向衣襟上的小黄花,花瓣在暮色中轻轻摇曳,像是在为这场即将开启的三界征途,提前挂上了一枚温暖的信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