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的士兵给接受剐刑的人灌参汤。
皇帝扭头走了,朝臣和乡绅陆续离开。
徐弘基站到戌时,才最后一个离开。
晚上的西湖行营非常安静。
压抑的过分。
乡绅实在受不了,都回杭州城去了。
高迎祥带着汪兆麟、牛金星、高一功来到皇帝寝宫。
他竟然有座位,把三人看得一愣一愣。
“高卿家得换个名字,你想好了吗?”
高迎祥躬身,还有点气度,“请陛下赐名。”
“那就姓郑吧,你是安塞人,叫郑安。”
“谢陛下赐名。”
“李张二人,你有什么计划?”
“微臣不需要计划,人到徽州,一切结束。”
崇祯沉默片刻,“以后去哪里扎营?”
“杭州,绍兴。”
“嗯?为何远离南京?”
“远离南京才是陛下的力量,若在南直隶,无异于置身油锅。”
崇祯又沉默了,高迎祥接着道,“浙江水师被陆天明雷霆毁灭,地方有责任养军,微臣可以与谢家谈谈,他们应该不会拒绝。”
崇祯眨眨眼,没有说赞成反对,看着牛金星换了个话题,
“牛举人,你到底属于谁的人?鲁王说你早已不受控制,有自己的想法。”
牛金星想不到他还有戏,犹豫着怎么回答,高迎祥已经代替他回答,
“陛下关注牛先生就上当了,我们无所谓谁是谁,也无所谓心在哪里,聪明人均有资格做事,牛金星的父亲牛垧和儿子牛栓在山西,牛家不缺银子。”
崇祯被高迎祥把脑子说乱了,皱眉看着牛金星,“到底是谁是人?人在流贼中,还漂摆不定,嫌自己命长?”
“哈哈哈~”高迎祥大笑,“陛下是圣君,不理解底层的挣扎,牛金星这样的人反而命长,陆天明会把宋献策留在舟山,我们随时可以通过牛金星与舟山联系,这就是离不开的人。”
崇祯声音突然变冷,“联系舟山做什么?”
呃~
高迎祥被噎了一下,他有点明白崇祯为何是个玩具了,抽抽鼻子掩饰尴尬,“陛下,乡绅离不开商贸,否则黄宗羲的商税一场空。”
崇祯噌的起身,把高迎祥闪了一下,连忙跟着站起来。
过一会…崇祯又慢慢落座,脸色有点红。
打死高迎祥也想不到,崇祯根本没思考商贸的事,在皇帝心里,乡绅接受了圣旨,就会全力支持皇帝。
这个全力…就是全力。
口口声声圣君,怎么能三心二意?
皇帝脸色在慢慢转黑,还没想到如何对付乡绅,门被嘭的一声撞开。
王承恩大惊失色闯进来,站皇帝面前大吼,“护驾,护驾…”
没有人进来。
屋内的人莫名其妙看着他,崇祯不悦呵斥,“王伴伴,成何体统,发生什么事?”
“陛下,吴国公徐允爵持剑闯行营,护驾,护驾…”
王承恩大吼几声,始终没有人出现,急得转圈,寝宫还真有一柄尚方剑,立刻拔出来站皇帝面前。
高迎祥等四人被他搞得一头雾水,到门口张望片刻,才看到徐允爵拎着一把叮叮滴血的长剑进来。
“陛下,徐允爵杀了王公公。”
王承恩又喊了一声,他们才知道王德化死了。
无用之人,死就死了。
汪兆麟、牛金星、高一功,三人立刻靠边,看着这新奇的一幕。
堂堂皇帝,还不如流贼大王体面,三观颠覆,他们得缓一缓。
高迎祥回身来到崇祯身边,从王承恩手里夺过尚方剑,冷冷看着进门的徐允爵,一介公子哥,难不成你也有陆天明的武艺?
崇祯皇帝则一点不怕,陆天明在京城场面比这更羞辱。
徐允爵披头散发,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杭州,站皇帝面前举起长剑,声音沙哑冷冽,“朱由检,大明要亡了,你准备好去见太祖了吗?”
崇祯靠椅背冷冷看着他,“就凭你?”
“不只我,我死了,江浙一半明臣死了。”
“那就去死吧。”
“他们是大明最后的明臣,另一半早不是了。”
崇祯还真被噎住了,高迎祥举起长剑,“徐允爵,你不行。”
徐允爵看都不看他,依旧盯着皇帝,“能杀我的人还没出世呢,陛下敢杀我吗?”
崇祯,“……”
“实话告诉你,老子至少饶了你三次,若非陆天明,你朱由检早死了。”
“放肆!”崇祯还是怒了。
徐允爵突然向前,长剑直指皇帝。
太近了,生死之间,身体很诚实。
崇祯下意识惊呼一声,扑通向后倒去。
哧~
高迎祥尚方剑插入徐允爵肩膀,却丝毫没有阻止徐允爵,闪电收回长剑,他可不敢杀徐允爵。
王承恩张开双臂挡在长剑面前,崇祯连滚带爬到墙角。
“哈哈哈~”
徐允爵仰头大笑,癫狂又痛快…
鲜血顺着手臂滴在地下,画了一个圈,触目惊心,把躲一边看戏的三人都吓着了。
流贼再如何血腥,也比不上大人物的癫狂。
今日这场景,预示着很多很多人会死。
“徐允爵,你勾结外族,本该灭门,陛下已宽宏大量,你想遗臭万年吗?”
王承恩组织了一句完整的话,徐允爵收起大笑,猛得低头,两眼放出妖艳的红色。
“朱由检,就算我处于下风,这个世界上也只有我能对付陆天明,你就是个垃圾,先祖中山王为你朱家打江山,大明一半是徐家的天下,我若死,带你们朱家二十万宗室陪葬。”
崇祯还没想好如何回怼他,徐允爵突然仰头大叫,“陆天明,你不得好死。”
寒光一闪,手里的长剑倒转,狠狠抹向自己的脖子。
血流如注,临死的徐允爵看向皇帝依旧是无限蔑视。
扑通~
尸体跌倒。
房内安静。
一个本应该纨绔,又成为枭雄的人落幕了。
徐凤爵说的对,老大再怎么不堪,他对家人很好。
否则也不会杀杨谷丰父子,看似在杀舅,其实在救徐老二。
否则也不会把兵权都交给徐文爵,兄弟之间,这样的信任在高门还稀奇。
且他从未对徐凤爵本人生出过什么怪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