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锐!
这绝对是一支突厥精锐,
他们虽然甲胄不齐,兵器也不算好。
但这些人身上有一股气势,一股嗷嗷叫的气势。
他们悍不畏死,刀盾长槊,配合娴熟,加上有十几具武川诸葛连弩,
如此三百人,那是极难对付的,难怪能将大通街一带的牛卫,赶尽杀绝。
可窦家大将还是一眼看出了问题,眼前的精兵,太老了。
窦家战旗下,有一员英姿勃发的年轻将领。
此人,姓窦名柱,字子复!
乃五姓望族窦家,新进崛起的勇武之将,
他与李林国在洛阳之乱中合击童虎,名噪洛阳,渐渐站稳了脚跟。
几十步外的突厥人精锐,大多面容精瘦,轮廓明显,
这一看就知,是四五十岁左右的老卒。
可老卒服役,战力非同小可,窦柱同样不敢掉以轻心。
洛阳乱了,秩序失效。这是继赵王之乱后,洛阳又一次大乱。
巍峨的各楼坊前,宽阔的青石街道上,到处是逃难的楚人,到处是溃败的兵卒。
这一刻,战马之上,窦柱的眼里闪过了不一样的东西。
原来,看似不可攀登的天家贵胄,是如此的脆弱?
“窦柱小儿,你这个旁支奴仆,为何还不进攻?”
窦柱身旁,是一员窦家的老将,此人身份高,但战场能力很一般。
如果是过去,窦柱对他的恶言恶语,也许还能忍耐,
但此刻,随着内心的松动,窦柱眼神一寒,冷哼道,
“老将军,兵者大事也,岂可擅自轻动?”
战马上,衣着华贵的窦应懵了,他眼里全是怒火:反天了,这个旁家子竟敢顶撞他?
可看到四周的窦家兵卒眼神不善,窦应还是忍了下来,
此刻家族要用窦柱这种宗师将领,暂且记着这笔账,将来慢慢还。
永安坊,大通街,
窦柱的用兵能力还是够的,他的一千兵马,直到等来了二千左牛卫,
足足凑齐三千兵卒后,窦柱才敢全军压上,围杀这三百突厥老卒。
“嗡-嗡-嗡!!”
“咚-咚-咚!!”
楚人号角响起,战鼓咆哮。
只见战场上,大盾在前,长矛在后,三千兵卒踏街而上,将突厥兵马团团围住。
尽管突厥人悍不畏死,呐喊着冲锋,
这些老兵,也宛如疯狗,不要命的跟洛阳官军搏杀。
可人力岂能敌铁刃!
战旗前方,窦柱不禁别过头去,不想看战场悍勇老兵的悲鸣。
一个突厥老卒,被四支长矛刺中,可他坚持咬牙欲反击,
但似乎老迈影响了他,兵卒的手努力了几次,没有任何力气。
下一个瞬间,第五支长矛,刺穿了他的胸口,一股鲜血飞溅,洒向四方。
这名兵卒惨叫着,被数支长矛顶到空中,不消片刻,再没了动静。
一个老迈的刀盾手,被数面大盾挤压,随后无数长刀乱砍,老卒在愤恨中死去。
突厥老卒们,身怀死志,但在如此兵力悬殊下,他们一个个倒地。
随着时间的推移,老卒军阵失效。
大通街的战斗,变成了一面倒的屠杀。
午时左右,鲜血染红一片狼藉的青砖长街,
楚国官军踩踏着横七竖八的尸体,将十几个残卒团团围住。
忽然,令旗挥舞,一阵甲胄响动的声音,窸窸窣窣,队伍让出了丈宽的道路。
窦家战旗,迎风前移,
河曲马上,窦柱身覆朱红鱼鳞甲,负手持枪,威风凛凛而来。
他跨马行至老卒前,居高临下道,“突厥贼子,投降吧。本将可以饶你一命。”
“哈哈哈哈……你?弟兄们,这有个楚国傻子。”
“哈哈……你小子行吗?赵王周云都倒了,一个小小武将,还敢大言不惭?”
窦柱的劝降,得到的却是十几个兵卒的无情嘲讽。
话不投机半句多。
既然不想活,那就别怪窦柱无义了。
战马之上,窦家将领轻轻挥手,
楚国官军踏着整齐的步伐,杀向最后的十几人。
其实开口前,窦柱就已经知道,这些人多半是不会同意的。
真特么怕死,不会来洛阳。
但都是军人,没有一个武将,会不佩服死战到底的勇士。
可惜了,道不同不相为谋,他们是突厥人,窦柱是楚人。
大通街的战事没有任何悬念,
三百步卒,没有大盾强弓,视野明朗,地形简单,他们不可能赢下三千官军。
河曲马上,窦柱遥看了一眼大恩寺方向。
洛阳的兵备有这么差?那里的战鼓已经打了很久,现在还没有解决敌人?
从突厥人袭击的手段来看,他们多半要在安福门一带击杀皇帝。
那这个时间点了,无论怎么说,战斗都应该结束了!
身旁,窦家老将窦应,面容阴沉,催促窦柱进军护驾。
年轻的窦柱很想说,情况不明,要先派探子。
可宗族一再催促,他还是决定去一趟,
毕竟太上皇在那边,大通街战事结束,该例行的公事,还是要做的。
窦家战旗十数面,兵卒迅速集结完毕。
马蹄踏青石,脆响惊残柳。
窦柱带着八九百兵卒,一路小跑行军,前往大恩寺。
一路上,洛阳一片狼藉,到处是逃难的楚民,不少富户大门洞开,内中已经出现了火光。
哭泣声、惨叫声、哀嚎声,总是不经意的传到大街上。
窦柱一听便知,很多强人恶徒趁火打劫,甚至有些救驾的军队,也参与到抢劫中去。
可这些,他管不了,他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千人将。
军队转过安丰坊拐角,窦柱远远看见,有些红甲兵卒停滞不前,
他当即警觉,想要军队停下,友军消极,前方可能有情况。
可窦应在,停下根本办不到,老将军一句话,
他们铁甲长刀,强弓劲弩都有,不是一般杂军能比的。
遂八九百窦家兵马,没有理会异常,大踏步行军,
可刚刚冲破人群,老将窦应就后悔了。
难怪这些兵卒原地踏步,原来前面有个凶兽。
窦应身旁,年轻勇将窦柱想杀人的心都有了,
大恩寺门廊广场,窦柱一路策马而过,带兵而来。
他看见薛家千人将薛万的尸体,看见赵氏赵子昂的尸体,还看见了双斧无敌潘大将的尸体。
一众禁军、左右牛卫、各宗族的成名高手,在此死伤惨重。
他们都是甲胄碎裂,摧骨破脏,死状极惨。
从伤势判断,窦柱心里咯噔了一下,
苦练数年,成名洛阳,原以为自己算是高手,
直到后来看见了李林国、童虎,看见了项盖,他才知道自己的渺小。
可今天,这个人的实力,似乎更上一层楼。
跨马而过,窦柱举目望去,心中愤恨无比,
这些个洛阳鸟兵,很多都躲在街角后面,连旗号都收了。
当然,这也怪窦家窦应这个傻子,
他们旗号已经打出来了,这会说什么也得硬着头皮前进,否则就是大罪。
帝都洛阳。
大恩寺前。
窦柱看见了激烈无比的战况,
那飞舞的身影,那一声声金戈重响,直击他的武者灵魂。
人?这些是人,不是妖魔!?
寺院广场之上,一股雄浑的梵唱之音,若隐若现,在几十丈之内飘荡。
肚满肠肥的僧人了恒,此刻宛如大佛般,自空中坠落而下。
长街战场,杨双骑上了皇家御马,跟大鹏项盖方天画戟,正打得火星四溅,难分伯仲。
只见天空,佛家气血乍现,了恒肥硕的身体,肉眼可见的强壮。
刹那之间,僧人就变成了一个身高十尺的壮汉,随后一声大喝。
“金刚法相。”
大恩寺住持,血肉如小山丘蠕动,宛如一尊肉佛金刚,
手上九个铜环护臂,配合一身佛家神功,气势雄浑的杀向杨双。
战场之上,项盖当面,杨双自是没有多少精力去管了恒。
两大绝世高手围攻,一前一后,眼看就是必死之局了。
可突厥第一勇士杨双是谁?那是久经战阵,杀将无数之人。
但见征南大王双目一凝,独角铜人槊,荡开大鹏之际,
杨双一声怒吼,长槊以不可思议的角度,直击天空。
“煞鬼神!!”
重槊咆哮,带着无与伦比的威势,撕裂空气,轰鸣而去。
这一槊一拳,是江湖肉佛与沙场神将的对抗,
在一阵鬼哭狼嚎与佛家鸣诵之音中,长槊与铁环双拳,毫无花哨的碰撞。
“铛!!!”
“噗……”
又是这种恐怖的怪力,了恒眼里闪过暴怒,一股佛家气血覆盖双臂,减缓伤势。
独脚铜人槊几乎毫无阻碍,挥舞而过,
肉佛金刚一口鲜血,退避三舍。
筋骨的剧痛,让大恩寺住持有些懵,
征南大王杨双,竟然比陆地神仙玄真的龙象神功还要厉害。
这股力量,太可怕了!竟能直接破了他的金刚法相,简直非人力所为。
难怪此人能在长安战场赢了项盖,
原来不是杨双会偷袭,而是只有杨双能完成必胜偷袭。
同为大宗师,了恒没想到,差距竟然如此大。
他与御前中郎将联手,竟然还没有拿下杨双。
可大恩寺住持,短短几十年,能将寺庙发展到天下第一寺,
这一身佛教硬功,岂是浪得虚名,
了恒大宗师气血贯通,一股磅礴佛家之力喷涌而出。
远方,项盖杨双依旧打的火星四溅,劲风四起。
可了恒很清楚,项盖虽然是天下至强之一,但跟杨双还有差距。
就在佛门宗主,大楚国师双脚踏地,一尊金刚肉佛欲要出战时,令他差点吐血的事情发生了。
狗日的,名望被抢了!
只见长街之上,来了一支窦家骑兵。
打头一人,一身鱼鳞甲,拔剑高举,正义秉然道,
“杨双,今日在大恩寺前,五姓窦家窦应,必要收了你这魔头。”
说完这段夸张的自报宗族后,窦应话锋一转,宛如领袖般道,
“天下英雄当面,此突厥贼子,人人得而诛之。窦家窦柱,上前杀了此贼。”
窦应身后,河曲马之上,
身覆朱红鱼鳞甲,持枪跨马的少年将领瞳孔微缩,头皮发麻。
这种实力的战斗,他能碰?冲上去,那不是死路一条?
可一切已经由不得他了,窦应正义秉然的怒吼中,无数藏在角落里的洛阳宗族看见了他。
窦柱乃是赵王之乱后,洛阳地域,大名鼎鼎的猛将。
此刻,无数崇拜他的兵卒,呼喊声一浪高过一浪。
“窦子复,杀杨双。”
“窦子复,杀杨双。”
“窦子复,杀杨双。”
……
大恩寺战场,槊戟拼杀,杨双狂暴的气血让人退避三舍,那一声声金戈巨响,震耳欲聋。
一尊肉佛金刚,筋骨肌肉虬结,踏砖碎石,冲向杨双。
三人战作一团,一时间,气浪滚滚,打的天昏地暗。
皇城司、大恩寺,天下各高门当面,窦柱横枪跨马,威风赫赫而来。
可三位大宗师根本没人鸟他,尬是尬了点,但这会窦柱也没办法。
来都来了,窦柱如果敢退,不仅事后皇族要杀他,窦家同样不会放过他。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