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为你付出的这一番苦心，真令本总督羡煞，这么好的姑娘，你可万万莫要辜负了她。”
萧夜行含笑开口，甚至扬起手来，为青瑶理了理耳边的碎发，岳长风却似雷击一般，僵站在那里，整个人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
不敢相信……
在他心里，青瑶姑娘一直洁身自好，清冷自持，却没想到……
他过往的认知，他的心境，在这一刻全部都被推翻了。
青瑶泪如雨下。
“青瑶，你待岳公子很好，这番感情令人羡慕，我会成全你们的。”
萧夜行挑唇，刚准备动动身子，睨向门口的岳长风，“还站在这里作甚？”
岳长风回过神来，急忙退出去，并关上门。
可出去后，不禁又暗自懊恼。
他为什么要出去？
他与青瑶两情相悦，已经商议好了未来的事，该出去的人难道不是萧总督吗？
可他现在出来了，又不敢贸然闯入，反倒是将自己气得不轻、直咬牙。
约摸半刻钟后。
门被从里面打开。
岳长风急忙转过身，看见萧总督身着一袭绛紫色锦袍，整洁矜贵的走了出来，不得不拱手行礼：
“萧总督。”
萧夜行淡淡颔首：“嗯，听闻岳公子要去上任了，不知被分到什么地方？”
“甘州地界下的青石县。”
萧夜行略微作想：
“甘州偏僻遥远，气候干燥，想必下面的县城条件会更加艰苦困难，有劳岳公子这样的人才为大楚效力了，青瑶姑娘身子娇贵，吃不得苦，还望岳公子好生待她。”
话落，头也不回的提步离去。
岳长风僵硬又尴尬的站在原地。
他会待青瑶好，可这番话从萧总督嘴里说出来，那就是另一个意思了。
换言之，萧总督玩腻了、不要的女人，扔给了他……
门开着。
青瑶在屋内，站在桌旁，捂着领口，眼角暗红，看向他的目光晦涩又复杂。
岳长风站在门外，看向青瑶时，喉咙里像是哽了一口血，难以下咽。
一时间，二人之间早已不能再像以前一样了……
一切都变了。
两双目光就此交汇着，足足过了半晌，岳长风才哽声开口：
“青瑶姑娘，我不知你……你……”
他甚至不知该怎么形容。
在他心里，他一直以为青瑶坚韧的犹如一株菟丝花，不服输，不认输，坚强不拔，成为最吸引他的点。
可如今……
他艰涩道：“我不知你为了助我考取功名，竟用自己的身体引诱萧总督，我不知你为了我竟愿意付出如此，还是说……”
还是说，她想高攀萧总督，结果萧总督瞧不上她一个低贱的奴婢，她才转头拿他当接盘侠。
后面这句话，他不敢说出来，可青瑶却能猜到一二。
青瑶的眸色一寸一寸的暗了下去。
岳长风急忙摆手道：
“青瑶姑娘莫要误会，我很感激你的付出，也愿意带你去甘州，只是……我娘是个传统的女人，她可能不接受一个身子不清白的儿媳妇……”
他面色较为为难：
“青瑶姑娘，你与我做妾可好？你放心，妻妾只是身份差别，可我对你的好不会改变。”
青瑶看着这样的他，忽然薄笑出声。
呵。
出了这样的事，他第一时间问的不是她是否自愿，是否受伤，而是嫌弃她的清白，贬低她的名声。
他从不关心她，而是在意自己的面子。
这些年来，终究是她错看了他。
“如此，那便多谢岳公子了。”
岳长风见她答应的如此利落，不禁更加认定了那个念头：
她真的是想高攀萧总督，结果高攀不上，退而求其次才选择了他。
没想到她竟是这样的人！
“青瑶姑娘，多谢你愿意选择我，只是很抱歉我不能给你一场婚礼，自古妻妾有别，我得先迎娶正妻进门，才能把你接进门。”
他想到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对了，我娘年迈，身体一直不好，你先以婢女的身份伺候我娘，反正你这些年来在萧府当奴婢，会伺候人。”
“等正妻进门，我再寻个法子，抬你为妾室。”
他立忙又道：
“不过你不能生我的孩子，至少得等正妻点头同意，才能生，还有……”
他又说了许多需要注意的事，希望青瑶能够牢牢记在心上，不要僭越。
青瑶站在那里，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意，不卑不亢道：
“多谢岳公子美意，我命贱，恐怕伺候不好你母亲，就不随你去甘州了。”
岳长风一愣：
“你打小就是贱婢出身，怎么可能伺候不好我娘？只有让你伺候我娘，我才放心呢，而且你放心，我不会白白占你便宜，会让你当我的小妾的。”
青瑶道：“我在萧府当差时，每个月还有二两银子的月钱。”
“我一番好心收容你，你却跟我要银子？青瑶姑娘，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我都已经让你当妾室了，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青瑶冷笑：“与你当妾，我还不如给萧总督当妾！岳公子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
“你！你！”
无论是岳长风，还是萧夜行，天底下男人都是一样的！
一样恶心！
-
摄政王府。
楚狸窝在软榻上，看着手里的册子，一样一样的计算着：
“皇后有孕，送去补品与玉如意……张学士嫁女，送去景泰蓝花瓶一对……李大人儿子成婚……”
进了摄政王府才发现，这事儿是真的多。
摄政王的身份放在那里，多的是想要巴结讨好的人，无论朝廷、百官、富商，但凡只要是能叫得上名号的人，都想与摄政王交好。
而通过这些红白喜事，则是与摄政王府搭上话的最好的理由。
“这才短短半个月，都已经吃了七趟喜酒了！”
库房里的宝贝一件一件的给出去，积少成多，她可心疼了。
楚棣迟慵懒的躺靠在旁边，圈着她的小腰，掌心满足的摩挲着，“人情往来是必要的开支，还有秦牧雪大婚，你师兄成婚，咱们至少得准备两份礼。”
楚狸看着册子，“话虽如此，可一年到头下来，这得要多少开支？”
他们办喜事，可摄政王府却没有什么喜事。
等于送出去的礼收不回来。
这不尽亏损吗？
“等你身体好了，我给你生十个儿子，把这些送出去的礼统统收回来。”
门外，管家刚走到门口，听到这话，差点脚下一滑劈了叉。
主母，您可真敢说！
猪都没那么能生。
“殿下，主母，萧总督来了。”
楚棣迟沉笑一声，捏了捏楚狸的脸，这才想起萧夜行昨天傍晚来找他、却被他打发走了的事。
“叫他进来。”
楚狸低声道：“他肯定找你有事，要是真耽误了，看你怎么办。”
楚棣迟从容：“能有什么事比你还要紧？”
楚狸瞪他：“你能不能向萧总督学习一下，洁身自好，修身养性，方为长久之道？”
“他修身养性？”
楚棣迟嗤了一声，就看见萧夜行正冠阔步的走进来。
楚狸立马起身，笑着喊了一声：“萧总督。”
“楚狸。”
萧夜行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坐下。
“萧总督与我皇叔有事说，那我先出去。”
“无妨，不是什么大事。”萧夜行笑着坐下。
楚棣迟淡淡的掀眸，扫了他一眼，穿着一袭骚包的绛紫色衣裳，笑得春风拂面，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餍足而归。
同为男人，对于这般姿态，他再熟悉不过。
也就只有楚狸这个好骗的，会当真以为萧夜行是个老实的。
“小九，你去看看小厨房的糕点做好了吗。”
“噢。”楚狸应了一声，听话的先出去了。
前脚一走，萧夜行立即走到楚棣迟身旁，压低了声音道：“殷王在秦家。”
楚棣迟指尖微顿，随即抬眸看向他：
“你说谁？”
“殷王不请自来，昨日午时就已经在秦家了，看你看沉浸女色，连这么一号人到了眼皮子底下都浑然不知。”
楚棣迟拧眉：
“这么大的事，昨日怎么不说？”
“昨日我连你的面都没见着，不是吗？”
“倘若真的是很重要的事，你自会有办法告诉我，可你并没有，看来，你的心思早已去了别处。”
二人对视一眼，无需多言，又相视一笑。
好罢！
相识多年，对双方的品性习惯早已了如指掌。
昨夜，楚棣迟不愿见他，他正好去捉家里那只贪玩野性的小猫了，殷王的事便耽误了一夜。
不过好在只是一夜而已。
半刻钟后。
楚狸端着托盘折回时，却见楚棣迟已经不在，只剩下萧夜行在屋里。
“萧总督，我皇叔呢？”
萧夜行起身，“他去忙公务了，担心你一个人在府上无聊，让我带带你。”
楚狸面色一赧。
什么叫带带她？
她又不是小孩子了。
“你要忙的话便去吧，我一个人在府上，又不会丢了。”
“可他都把你交给我了，我怎能将你一人留在府上，要是没把你照看好，他免不了要问责于我。”
萧夜行上前，牵起她的手腕，“走了。”
“好罢！”
走之前，楚狸一手从盘子里盘了半圈，捞了七八块糕点，塞进嘴里，边走边吃。
说起来，萧总督可从没带她出去玩过，今日也算是头一回了。
出府。
街上人来人往的热闹，地上却是湿漉漉的，偶尔有坑坑洼洼的水洼，不难看出昨夜下了一场大雨。
“小楚狸，你们女儿家平日逛街时，喜欢买什么东西？”萧夜行陪在楚狸身旁。
楚狸道：“我喜欢买话本子。”
“除了此物呢？”
“这……”
她打小被当做男孩抚养，根本不知道女儿家逛街的喜好，不过她想了想：“应该是喜欢买零嘴，吃食，还有衣裳首饰。”
“好，我都给你买。”
“欸？”
萧总督这么好。
那她可就不客气了。
先来两本话本子，再买一串糖葫芦，瞧见好看的簪子也买上一根，还有精巧的手工活，用竹子编织的妆奁，也买一个。
买买买。
半个时辰逛下来，萧夜行手里的东西快要提不下了。
“萧总督，你今日这么待我这么好？还耐心的带我逛街？”
男人沉笑道：“我一直都好，只是平日里你皇叔太霸道了，总霸占着你，你也没空跟我一起玩。”
“也是。”
萧夜行道：“我们再去那边逛逛？”
“好。”
萧夜行领路，穿入下一条街，含笑看着楚狸游逛的身影，眼角的深意扫向那旁的暗巷。
“小楚狸，走这边。”
“知道了。”
楚狸跟着去。
才穿了两条街，在经过一处巷子时，意外看见一道紧紧蜷缩着的身影。
女子穿着一身干净的白色衣裳，应是昨夜淋了雨，身上湿漉漉的，蜷缩在那里，紧紧地抱着自己，瑟缩的身影犹如丧家之犬，万分可怜。
楚狸的脚步顿时停下，不禁走上前些：
“你没事吧？”
“小楚狸，怎么了？”
“萧总督，你看，这里有个人！”
且看她穿的干净，不像乞丐，该不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吧？
女子身子轻颤，模糊之间听到‘萧总督’三个字，吃力的抬起头来，便看见一张干净美丽的面孔，正在担心的望着她。
而不远处，陪同的萧夜行手里提满了零嘴花灯等物，正含笑望着这个姑娘。
他们是一起的？
这个姑娘是萧总督的人……
青瑶眸色一颤，急忙低下头，想要避开。
楚狸蹲下身来，“你没事吧？”
青瑶赶忙藏着自己，“无事……咳，咳咳……”
“你感染风寒了！”
她穿的干净，容貌也不差，却流落街头，定是遭遇什么事了。
楚狸刚摸到她的手背，那皮肤又凉又热，泛着不正常的温度，明显是病症。
“我没事……多谢关心……咳咳……”青瑶挣扎着站起身来，想要离开，可眼前眩晕，几近晕厥。
楚狸赶紧扶着她，“萧总督，快过来帮忙！”
青瑶惊色：
“不必……我……咳……咳咳……”
“姑娘，你不必逞强，我们不是坏人，这位萧总督是江南总督，更是摄政王好友，他不会伤害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