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那种被全世界蒙在鼓里的感觉，在棠许心中不断地发酵，最后竟无限膨大开来。
从燕时予失态之后对季颜的态度，以及和对她之间的态度转变，到陆星言话里话外她似懂非懂的那些意思。
他们好像都在努力证明给她看，现在的日子很好，以后，会更好。
可是棠许并不知道这种“好”要从哪里来。
因为站在她的角度，是真真切切看不到“好”的希望的。
可是他们却好像总是在告诉她，现在困扰着她的东西，终究都会解决的。
解决……真的有可能吗？
什么样的方法可以解决眼下的这些困境。
而同样让棠许心下惶然不安的是——
陆星言知道她的秘密。
她曾经向他坦言过自己的心事，所以他知道她对将来有着怎样的寄望，怎样的打算。
可是现在，他反而选择了和燕时予站在一起。
他和燕时予之间有了共同的秘密。
那她的秘密呢？
燕时予知道她心里藏着的事了吗？
棠许忽地想起了此前她从睡梦中惊醒的情形——
似乎有不止一次，她从噩梦之中醒来，燕时予就坐在她身边，静静地看着她。
那个时候，他的目光里藏着什么？
而在她睡着的时候，他又是用怎样的目光在看着她？
是不是因为他知道了，所以他才会突然变得那么温柔，什么事都顺着她，依着她。
可是然后呢？
他还有什么打算？什么计划？
棠许一无所知。
是的，在陆星言评价她是最了解燕时予的人之后，她却再一次对他“一无所知”起来。
她明知道他们一定有很重要的事情瞒着她，此时此刻，却只觉得无力。
她竟不敢问。
如果这些事在他们的认知之中，是必须要瞒着她的，那她的提前得知，会造成什么样的结果？
燕时予是会沉默不语，会坦然告诉她一切，还是会采取更激进的手段？
棠许完全不敢想。
是的，或许在一定层面上，她是真的了解他的。
又或者，从前的经历实在太痛、太深刻，给她留下了挥之不去的记忆。
她竟无法尝试触碰分毫。
棠许呆坐在那里很久，忽然重新发动车子，调转车头，朝着燕氏的方向驶了过去。
车子一路行驶得非常顺畅，只用了二十分钟，就已经抵达了高楼林立的cbd。
棠许快要抵达燕氏时，才给燕时予打了个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了起来。
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声音，棠许微微笑了起来，问：“你在公司吗？”
“在。”
“这会儿忙吗？”
“不忙。”燕时予声音清淡温柔，“怎么了吗？”
“那你能下来一趟吗？”棠许说，“我刚刚到了燕氏。”
燕时予那边骤然沉默了两秒，才问：“出什么事了吗？”
“能有什么事？”棠许说，“我就是现在想见你，你下不下来吧？”
“你在哪里？”燕时予那边已经传来起身的动静。
棠许正好将车子驶入了停车场，说：“我在地下三层等你。”
当她的车子驶到地下三层的电梯口时，燕时予的身影正好出现。
棠许当即停下车子，放下车窗，探头冲他一笑，“这不是巧了吗？上车。”
燕时予目光紧紧锁定在她脸上，随后拉开车门上了车。
棠许直接伸手探入了他怀中，“你有带钱包吗？”
燕时予看着她的动作，一时没有动，也没有回答。
棠许什么也没有摸到，只能悻悻地收回手来。
也是，像他这样的身份，哪用将钱包放在身上。
她这么想着，很快拿出手机拨起了电话，“让高岩送下来吧。”
“要钱包干什么？”燕时予问。
“借点现金。”棠许说，“你钱包再是摆设，现金总有几张吧？”
棠许回答完，转头就在电话里吩咐了高岩。
“杳杳。”燕时予始终看着她，“你要做什么？”
“我都说了，要借钱。”棠许说，“怎么，你不肯借我啊？”
“我是问你，要现金做什么？”燕时予又道。
棠许手指轻轻敲击着方向盘，莞尔一笑，道：“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不过两分钟，高岩就拿着燕时予的钱包出现在了停车场，棠许放下车窗接过钱包，打开看了一眼，果然看见里面有现金，满意地笑了起来，“辛苦你啦，你老板借我二十分钟。”
在高岩一脸的懵逼之中，棠许直接一脚油门将车子驶了出去。
她这样的状态实在是有些不寻常，燕时予坐在她车子的副驾驶，一直到车子驶出地下停车场，才又看向她。
“我们去哪里？”燕时予问。
车子汇入车流，棠许才终于开口：“去民政局啊。”
燕时予眸色隐隐一沉，“杳杳？”
“我想过了，择日不如撞日，反正现在登记也简单，钱包里有你的身份证，我也带了身份证，直接去就行啦。今天又是工作日下午，这个区的民政局一向是最清闲的，说不定还用不到二十分钟就能搞定呢——”
棠许话音未落，燕时予已经伸出手来按在了她握着方向盘的手上，“今天？”
“对，今天。”棠许肯定地回答道，“反正我们都不迷信，属于我们两个人的日子，就是好日子，不是吗？”
“可是……”燕时予依旧握着她的手，“我们什么都没有准备。”
“什么都不需要准备。”棠许说，“有时候准备得太过齐全，反而会横生意外。像我们现在这样，想到什么做什么，说不定会有意外的美好收获呢？”
棠许一边说着，一边借拿手机的机会从他手中脱离出来，她看了看手机上的地图，向他展示了一下，“看，还有五分钟就到了。”
“杳杳。”燕时予却再一次按住了她的手，说，“今天实在是太匆忙了，什么安排都没有，民政局那边到底有多少人我们也不知道，还是等一切安排妥当了再去吧。”
棠许顿了顿，才又转头看他，说：“那你现在就让高岩去安排一下，以他的行动力，一个小时总能安排好了吧？我们就在外面等一个小时，反正也不会太难捱，不是吗？你现在就给高岩打电话，好不好？”
“高岩还有别的事情要做，抽不开身。”燕时予说。
刚刚还能下楼送钱包的人，此时此刻倒抽不开身了。
棠许抿了抿唇，点了点头，道：“行，那我另外找人帮忙。”
她一边说着，一边再度从燕时予手心抽出自己的手，很快点开了通讯录，一通翻找，直接就找到了段思危的电话。
正要拨打出去的时候，燕时予再度握住了她。
这一次不再是轻握，而是直截了当地制止了她的动作。
棠许转动方向盘，将车子停靠到了路边，这才转头看他。
他也正看着她，可是他的眼神里藏着什么，棠许完全看不出来。
“你告诉我，为什么非要今天去登记？”燕时予问。
“我说了，我就想随便挑一天，尽快将这个事情确定下来，不行吗？”棠许说，“那你告诉我，为什么今天不行？今天不行的话，那明天呢，后天呢？我不想等到寒假了，我只想要尽快。”
燕时予安静许久，终于开口道：“好，我答应你尽快。但是再给我一点时间，好不好？”
“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需要什么时间？”棠许说，“你需要的这段时间，跟我们登记有什么冲突吗？”
燕时予缓缓将她的手拉到了自己唇边，凝眸看着她，低声道：“不是冲突，是我希望……能够在最安稳的时候对你许下誓言，而现在，还不是最安稳的时候。”
棠许说：“寒假就是安稳的时候了吗？”
“我会尽快让那一天到来。”燕时予说。
“我不明白。”棠许收回视线，转头看向了前方，“我不知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我也不知道你有什么计划……你这样说了，我好像就只能继续默默地等待，等着那一天的到来。”
“杳杳。”燕时予伸手将她的脸扶了过来，重新对上她的眼睛，伸出手来，轻轻抚过她眼尾的嫣红。
棠许看着他，说：“其实我很想问你，最近这段时间你到底在做什么，可是我知道，你不想我知道的事，无论如何，你是一个字都不会说的。算了，不说就不说好了，也没什么关系。我等就是了。”
说完，棠许收回视线，微微低下头用手心抹了抹自己的眼睛，随后便又伸手扶上了方向盘，“我送你回公司。”
眼见她这个模样，燕时予再一次伸出手来，用力握住了她的双手。
四目相视许久，燕时予终于低低开口：“我答应你，接下来这段日子，我做的每件事都会让你知道。我保证，你想知道什么我都会告诉你，我会让你无比安心地等着那一天的到来，好不好？”
棠许有些呆滞地看着他，许久之后，才终于低声道：“真的？”
燕时予倾身向前，吻上了她泛红的眼。
“我会永远记得今天下午，永远记得你说过的话。”他说，“我知道对我而言最重要的是什么。杳杳，我不会再让你不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