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是太子的车驾！”
咸阳城。
扶苏的车驾在大街上驶过。
由于嬴政刻意给扶苏营造的和李缘一样的亲民形象，周围的百姓在跪拜过后不等周围官吏喊起来，便自发的站起来对着车驾挥手。
他们不奢求扶苏能对他们有所回应，只是在这个压抑的时代，他们好不容易能见到一位‘亲民’且照顾他们的大人物。
哪怕这个形象，许多人也只是听说。
直到扶苏真的掀开车帘，对着两侧的百姓笑了笑。
顿时，人群里的欢呼声这才响起。
带着许多百姓的目光，扶苏的车驾停在了一座宅院门口。
“这不是那个姓彭的官老爷的家吗？”有人认出了这里。
“哦，是他家啊！”
身边有人附和道。
但随即：“哪个姓彭的？”
“不是，你都不知道他刚才还那么懂？”
“反正他姓彭骂两句就活该，你还没说这是谁呢？”
……
“太子殿下，臣惶恐啊！”
宅院内。
彭山带着家人对着扶苏行着大礼，他本人更是差点哭出来了。
天地良心，他和陇西那一伙反贼连面都没见过，单纯只是一个姓氏的原因。
可现在却因为这事被百姓评头论足，一些政敌甚至借此造谣攻讦他，这指不定哪天就大祸临头了。
而现在，太子居然到他家来了。
虽不知道是来干什么的，但看这架势估计不是来问罪的，那自己不就有可以伸冤的机会了吗？
扶苏想着来时张苍先生告诉他的那些话，故意板起脸来。
“堂堂朝廷命官，这哭哭啼啼是何意思？”扶苏说：“本殿下来了，你还在这哭，难不成是怕我给不了你想要的结果吗？”
“不…不是！”
听着对方慌忙不已的解释，扶苏心里略微点头。
张苍先生说得对，这帮贵族都是一群贱骨头，有时候不能纵容他们的表面功夫，要直入正题。
他这次确实是来救这个官员的，也是为了扶苏自己的任务。
当然，主要原因还是这个官员确实是个清官、好官——相对于其他官员来说，不然他再悲惨都没资格当棋子。
扶苏先是问了下对方最近的近况，得到了他最近三天被弹劾了四次、仆人出门采买都要伪装一下不敢自报家门、甚至会有极端百姓日日徘徊在他家门口就为了等他造反后第一个冲上来干架……等等毫无卵用的诉苦。
“好了。”
扶苏装出一副大人模样：“本太子知道，你是无辜的。”
彭山差点就哭出来了，太子懂我啊！
“这样吧，本太子给你出个主意。”
“请太子示下！”
“你还有两个弟弟是吧？一个在经商准备去西域，一个在三川郡那边当城防司小官。”扶苏想了想：“其他人无非就是以为你和陇西彭氏是宗族，他们并不知道你到底来自何方，这不好。”
彭山瞬间惊愕，这不好……上司这么说，基本上就是对你有意见了。
“这样，你和你弟弟分开立家，有本太子今天来你这的作证，今后你和两个弟弟，大可以建咸阳彭家、陇西彭家、三川彭家的名号嘛！”
彭山一时无言。
他们属于楚国彭氏的分支，他祖父当初因与家中不和才来的秦国，但这么多年下来，他们早就和主家那边取得了联系。
这个时候，让他们自立门户？
他还没来得及说，扶苏紧接着又说：“再说了，哪来那么多氏族是吧？大家都是华夏族的人，何必分那么清呢？过好小家的日子就行了。”
“什么陇西彭氏、楚国彭氏，等秦国统一天下后，就算天下人认彭家的名号，认的谁还不一定呢。”
扶苏盯着他：“你说是吧？”
彭山这下是真要哭了。
太子啊，你这是在逼我分家、甚至还希望我反过来掀了整个彭氏的屋啊！
扶苏的意思他懂。
换句大不敬的话就是，以后天下统一了，人们一提起彭家就是我，而不是其他人。
彭山很想回绝一下。
因为他清楚，自己一旦应下了这件事，就等同于自己拉开了宗族关系的肢解的序幕，而自己不仅将获得大王和太子的青睐，也会得到所有宗族势力的敌视。
分家不是那么好分的……
“爱卿啊，你……”扶苏好像察觉到这话不妥：“我能这么叫你吧？”
你都叫出来了，我还能装作没听到不成？
彭山强扯出一个笑脸：“储君也是君嘛！”
“嗯，这话我爱听。”扶苏乐呵的笑着，仿佛只是一个听到夸奖之话的孩童。
但彭山可完全不敢这么想他。
“爱卿啊，我的话就说到这个地步，至于之后的还得看你自己的觉悟了。”
“当然，本太子毕竟年幼，也许还有考虑不周的地方。”
“你别有压力，我就是听说你最近受了无妄之灾，特意来慰问一下。”
彭山：“……”
句句不提威胁，句句都是威胁。
等扶苏离开后。
彭山坐在院子里发呆了许久，他此刻只有一个念头：为什么这些事都让我摊上了？我怎么这么倒霉？
“爹！”
门口，长子忽然一脸惊喜的跑了进来：“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
“你什么意思？”
“百姓都在传啊，说太子肯屈尊来看你，是你发誓说要立一件大功的，是什么没说，但人们都在传绝对不亚于重开族谱……”
彭山闭上眼。
这帮底层百姓，大字不识几个，联想能力倒是挺强。
……
扶苏没回王宫，而是去了国师府，准备带着颜花小妹妹去宫里玩会。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感觉许多时候父王和母后对颜花的喜欢，要更甚于自己……
到了国师府，张苍早已经等在了门口。
“殿下！”
“张先生，我已经按照那意思说了，但我感觉……”
“感觉未必会如愿是吗？”张苍带着他走进国师府，朝着少小姐的院子走去。
“是。”扶苏点了点头：“我知道拆解宗族很难，也知道这对于那彭山来说几乎是一个成为……孤臣的选择？”
“殿下可以说得再直白一点，那是成为奸臣的选择。”张苍说。
李缘在许多传统贵族眼中是奸臣，但还是有大量小官、寒门学子、平民们是支持他的。
可宗族观念深入整个社会，彭山一旦干了，那就是彻头彻尾的奸臣。
“这是在与整个社会作对？”
“是的。”张苍回道：“他会答应的，但之后他彭家恐怕得过几十年艰苦日子了，直到他彭家真的成为整个彭姓的代表。”
“父王和本太子都支持他也不行吗？”
张苍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