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以为那些女子为什么这么努力？”
“不是你们想的增加家产，也不是你们想的要在父辈那增加点力量。”
“她们实际想要的，是在看到了那些民间女子开了厂之后，也想通过这种方式获得点话语权；如果她们能成功、大王和太后能支持她们，那哪怕和家人闹翻之后，她们也可能以女子之身立下事业。”
中年人这番话让这帮力夫们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他们不明白，不是想着开厂吗？怎么忽然之间就说到要闹翻了？
“你们知道巴郡那位女商人吗？”中年男人再次问道。
“是那位男人去世后为防止其他亲戚抢夺家业、硬是自己揽过家产经营的女商人？好像叫……”
“怀清，我就是巴郡来的。”
有力夫接话道。
“有了一个榜样，其他一些女子心里会怎么想？”中年男人说：“你们看着吧，等朝廷下了命令之后，那些有想法的女子一定会努力去争取这个机会的，因为这很可能是唯一一次她们能拥有自由的机会。”
“先生指的，莫非是大王和那些贵族之间的斗争？”一个年纪最小的力夫试探道。
这话不仅让其他人恍然大悟，也让中年男人一阵惊讶。
“你为何这么认为？”
“您刚才说的，闹翻、机会、自由。”年轻力夫脸上有些汗渍，眼神却还有着一丝色彩，不像其他人那样被生活和现实毒打之后黯淡无光。
“原本我还在想，为何大王一次机会会引得那么多女子激动，您一说我就明白了；是一些女子看到了机会，能让他们摆脱家族影响获得自由，可能是想自己立业、也可能是不想接受家族指定的婚姻。”
年轻力夫沉默了一下：“不过先生，有欲望的女子终究是少数，这些女子中大部分都只是想跟风赚点钱，真正想独立的恐怕没有几个；您怎么确定她们的欲望会这么大呢？不惜让家族在这场和大王的明争暗斗中改变立场？”
中年男人看着他，确定他真的只是一个干苦力为生的底层百姓，心里不由得有些高兴。
这是一个可塑之才！
“你若是什么时候能想明白，来王宫东门长街十六号宅找我。”
中年男人起身：“我在咸阳城还是有些名声的。”
“若你的回答让我满意，我可收你为弟子。”
……
第二天。
廷会通过了工部局长清和在每一个郡都开放两个试点县、在内史地区开放三个试点县的建议。
当晚，朝廷突然解除宵禁。
百姓们对此不明所以，但也都开心的接受。
于是当晚的咸阳城，三个官员家的女子翻墙逃跑，混迹在人群中消失不见。
“大王，人都已经走了。”
王宫宫城上，嬴政正看着被路灯和一些民间灯火点亮的咸阳城发呆，身后，一个蒙面卫士跑来汇报道。
“传国师令：三大行钱庄对她们三人所存钱款，只认存款凭据，不认人。”
“唯！”
蒙面卫士走了。
至于嬴政为什么是传国师令……没人质疑。
想必闭关中的国师也不会。
嬴政轻笑了一声，回去睡觉了。
新一天的朝会，大殿外的百官气氛显得有些诡异。
三个跑了女儿的官员默不作声，哪怕周围有同僚找他们说话也不回。
先是朝廷同意了计划，然后突然解除宵禁，紧接着自家女儿就失踪了……
这要是再看不出一些东西，他们可以撞死了。
只是朝会一开始，他们还没来得及发难，御史中有人先发难了。
“大王，臣要弹劾一些官员，囚禁自家子女、还试图抢夺她们的财物，在子女逃离后，居然还大张旗鼓的找人，扰乱社会秩序！”
御史过后，是刑部的官员。
“大王，昨日有百姓来刑部告状，言及某地有官员隐匿人口，这是详细诉状……”
百官都偷偷看着嬴政。
其实各家屁股底下都不干净，所以这个罪名其实扣在谁头上都可以，只要大王能拿出足够的证据；如果不要脸一点，哪怕没证据也是可以的。
至于今天这事是冲谁来的……
三位官员心里直打鼓。
当嬴政以“罪证不够、查清再审”的由头压下这件事后，三个官员都松了一口气。
他们明白了。
要么老实同意你们女儿出去立业，要么我们好好算算账。
可让许多人不懂的是，大王是怎么知道他们三家的女儿有那么强烈的意愿的？
与此同时。
某条主干道上。
一辆马车旁，三个女孩正和护卫们一起吃着烤肉。
“三位小姐，可否需要休息一下？”
“不用了。”一个女子道：“王妹妹让你们来送我们，我等已经感恩不尽了，还是尽早出发吧。”
“好。”
“不过三位小姐不用担心，我等出发前，我家小姐已经给李郡守送去了信件，想必有李郡守照拂，你们的事会很容易解决。”
三人对视了一眼，都没说话。
……
咸阳城外最终还是多了几家民间纺织厂。
而它们开出来的招工条件，让许多民间妇女艳羡不已；薪酬比朝廷的工厂高出三成倒还是小事，更为主要的，是每月一旦工厂有结余布料，则全部由工人平分。
“谁想出来的招？”
一处主干道旁，一支车队正停留在路边休息。
看着凉亭旁贴的广告，一个妇人不由得笑了。
“听说是两个王家小女娃出的主意。”前来迎接的掌柜立刻说道。
“哪两个王家？”妇人疑惑道。
“一个是已故王龁将军的孙女，一个是学宫祭酒王绾的女儿。”
“哦！”
“去给她们发下拜帖，我想见见她们。”
怀清笑意更甚。
商人，本就是为了追逐利益。
在这个目标下，以次充好、压榨下人这些都是基础操作。
而现在，这两个小女娃居然开始了这种给工人散利的操作，这要说背后没人指点，怀清是不信的。
但是，这对于她来说，又何尝不是一件好事呢？
“主人，前方有一支朝廷骑兵正朝我等而来。”
这时，一个护卫快速跑来。
怀清淡然点头：“随我去迎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