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有心理准备，但这个数量也太......”
慕容怜折望着下方，眉头不自觉地蹙紧。
荒野与城市的边界早已模糊不清，目光所及之处，尽是涌动的漆黑。
怪物。
无穷无尽的怪物。
它们拥挤、堆叠、蠕动——
像是某种病态增殖的活体沼泽，将整片大地染成污浊的黑色。
种类繁杂得根本无法分辨，彼此挤压、撕扯，却又诡异地朝着同一个方向涌动。
几乎找不到一寸可以落脚的空隙。
这座城，已经被它们占据了太久，久到足以孕育出令人心悸的规模。
“开启反能量屏障。”
顾晟只扫了一眼，便淡淡开口。
慕容怜折立刻会意，指尖飞快滑过控制面板。
若不隔绝载具的能量波动，那些在空中盘旋、形似蝠鲼的怪物恐怕会立刻扑来。
「未·启明」悄无声息地滑入城市空域，缓缓掠过这片令人窒息的黑潮。
直到此时，他们才真正看清城内的景象——
与西段那座彻底结晶化的城市截然不同。
这里没有炫目而危险的晶簇，取而代之的，是无数狰狞耸立的巨大倒刺。
它们根植于破碎的都市废墟之中，每一根都扭曲着刺向昏沉的天际。
以残存的高楼作为参照，这些倒刺的长度轻易突破百米。
最粗壮处甚至堪比小型舰船，漆黑的表面泛着类似金属或骨质的光泽，令人望而生畏。
根本无需更多观察。
这些庞然巨物已然昭示了盘踞于此的那只灾难个体的本质——
一个崇尚纯粹破坏与碾压的、近乎野蛮的存在。
而顾晟想要的，恰恰就是这种。
比起那些擅长精神操控、能量污染或形态诡变的灾难个体。
这种可以直接破坏的实体——
他应对起来，反而更为顺手。
............
「未·启明」静静悬停在高空，犹如沉默的猎鹰。
正下方，是一片被彻底摧毁的街区废墟。
断裂的钢筋和混凝土碎块扭曲地交错，隐约还能看出往日街道的轮廓。
顾晟推开舱门，高空的狂风瞬间咆哮着涌入。
一股混杂着腐烂、硝烟与某种不明腥膻的刺鼻气味随风闯入，几乎令人窒息。
他刚拎起白樱——
“我先。”
青岚侧身从他与门框之间挤过，回头瞥了他一眼。
那眼神平静却坚决，像是在说：我来探路。
哪有人会抢在队长之前第一个踏入未知的危险？
顾晟嘴角微动，最终还是没有阻拦。
“落地后原地警戒，等我会合。”
他递过去一个紧凑型的迫降背包。
“嗯。”
她单手接过，没有半分迟疑，纵身便跃入呼啸的风中。
接着是茶薇。
“你也要抢这个先？”
顾晟有些无奈地扯了扯嘴角。
“哼。”
她甩了一下发尾，在他莫名其妙的眼神中手拿过手中另一个迫降包，身影迅速消失在舱外浓厚的云层之中。
只留下顾晟独自站在大开的舱门边，衣角在狂风中猎猎作响。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右手探入风衣内袋。
指尖触碰到冰冷的管壁——他抽出一排密封的药剂。
一共三支，药剂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幽蓝色的微光。
这是杨海生之前准备的——
“紊乱隔离药剂”。
能在短时间内隔绝他体内两种灾难能量的相互侵蚀。
有了这个，他动用那两份力量时，不至于陷入紊乱。
“希望......用不上。”
他低声自语，将药剂重新收回衣内，目光投向脚下那片被黑暗笼罩的废墟。
刚要迈步跃下——
却觉衣角微微一紧。
顾晟低头看去。
只见一缕凝实的阴影，无声无息地化作一只小巧的手，正轻轻捏着他的衣角。
他顺着来源抬头望去。
白韶然静立在驾驶舱门边，脸庞朝向他的方向。
“带上它。”
她嘴唇微动，声音轻却清晰，穿透风声：“......能帮到你。”
顾晟本想说，相隔如此之远驱使阴影造物，对她而言负担太重。
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太执着了。
她们每一个人，都是这样，也不知道哪学的。
“好。”
他终于点头，伸出手腕。
那缕阴影悄然缠绕而上，隐入他的袖中，只留下一丝微凉的触感。
不再犹豫。
顾晟转身直面呼啸的狂风，纵身跃入那片无尽的黑暗之中。
他并未使用任何迫降装备。
周身暗影涌动，如活物般自行汇聚、延展——
两道流动的、边缘不断逸散又重组的漆黑羽翼在他背后凝成。
他借着这股力量，在高空划出一道优雅而危险的弧线，盘旋而下。
途中，几只生着畸形肉翼的怪物嘶叫着扑来，试图撕扯这闯入领空的不速之客。
顾晟甚至未曾偏移目光，只是随意地抬指轻点。
指尖所向，幽黑的湮灭之焰无声燃起。
那几只怪物连哀嚎都未能发出，便在瞬间被彻底分解，化为虚无，消散于空。
他如一道漆黑的流星，穿破浓稠的云雾，急速坠向那片扭曲的大地。
风的尖啸灌满双耳。
其间混杂着从更深处蔓延上来的、令人齿冷的摩擦与嘶吼，越来越清晰。
视野中，那些矗立于废墟之上的巨大倒刺越来越近。
他身形微侧，流畅地避开几根最为狰狞、交错横生的巨型倒刺。
越是接近地面，那股混合着腐败与血腥的浓重气味便越发刺鼻，几乎凝成实质。
“咚！”
双足稳稳落地，脚下传来的并非坚实触感。
而是一种令人不快的湿滑粘腻——
那是早已凝固发黑的污秽层。
由凝固的血污与某种无法分辨的、腐败的有机质混合而成。
顾晟缓缓站起身，目光迅速扫过四周。
破碎的混凝土、扭曲的钢筋，以及更远处那遮天蔽日的巨大倒刺，构成了一片另类的风景。
青岚和茶薇已在不远处警戒。
他们，降临于此。
............
“都调试下微型终端，保持频道畅通。”
顾晟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透过内置频道传入另外两人的耳中。
几乎是同时，耳麦中传来一丝极轻微的电流杂音，随即变得清晰。
“坐标定位已建立，信号一切正常。”
慕容怜折的回应很快传来。
顾晟随手轻敲了两下耳麦，试了试音。
“还挺清晰。”
不愧是祁明城倾力研制的反灾难型载具，配套的通讯设备确实过硬。
即便在这种高浓度灾难能量场干扰下，也几乎没受什么影响。
那点杂音只出现了一瞬，便彻底消失，再无杂音。
“通知陈华天指挥部，我们已经就位。”
顾晟一边说，一边利落地在腕部终端上设定好一个闪烁的绿色坐标。
“把这个撤退坐标标记好。”
他语气如常，却字字清晰：“攻略，正式开始。”
“明白。”
慕容怜折的回应简洁迅速。
她的手指在控制台上飞快操作着——
这几日频繁使用，这艘「未·启明」的各类系统几乎已被她彻底摸透。
副驾驶座上，白韶然微微侧首。
她正通过那缕共通感知，细细“观察”着。
“这次......换我保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