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品收购站里，弥漫着陈年的霉味与潮汽，无数细小的颗粒漂浮在空气里，让踏进这里的人都忍不住皱着眉头，捂上鼻子。
林惜正屏着呼吸，蹲在堆积如山的旧书前，在泛黄的书页间快速翻找着，手上沾了不少灰尘。
“你去一边坐着，我来找就好。”
低沉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同时一只温暖的手掌覆上了她沾满灰尘的手背。
“不用，两个人一起找，快一……”
林惜转过头，看见了紧蹙着眉头的宋观文，下意识想要开口拒绝，鼻子里却忽然传来一阵痒意。
“阿嚏——”
灰尘钻入鼻腔，呛得她打了个响亮的喷嚏，她下意识想要抽回手，揉揉有些发酸的鼻尖。
但宋观文却加重了几分力道，握紧了她的手腕，从口袋里掏出一方浅蓝色手帕，小心翼翼地托起她的手腕，轻轻擦拭着她指缝间的污渍。
“不用擦，反正一会儿都要洗手……”被布料蹭过的指尖有些发痒，林惜不由得缩了缩手指，下意识想要抽回手。
宋观文却并没放开，反而收拢了手指，将她有些发凉的指尖包裹在掌心，低头对上林惜的视线，“惜惜……”
“这里脏，我来找就行，很快的，好吗？”
他语气温柔几乎要滴出水来，最后两个字更是轻柔得带近乎像是气音，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哀求。
堆积如山的旧书在身后发出轻微的垮塌声，几缕阳光从铁皮屋顶的缝隙漏进来，正好落在他们交叠的手上。
林惜原本想要拒绝的话，在对上他几乎要望进她心里的眼神后，顿时便再也说不出口了。
“好……”
“那你去外面等，那边树下，凉快点。”
见林惜点头，宋观文原本微蹙着的眉头顿时舒展开来，他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唇角，牵着林惜站起来，带着她出了铁皮棚，走到不远处的树荫下。
树下的石板有些凹凸不平，还散落着不少沙石，宋观文伸手扫了扫上面的沙石，又从旁边堆放的废纸里挑出了几张还算干净的报纸，仔细地展开铺平，这才按着林惜坐下，紧接着蹲在她面前，轻轻捏了捏她的手柔声开口。
“坐在这里等着我，马上就好。”说着就准备重新走向那堆旧书。
林惜抬头看了看投下大片绿荫的树影，又看了看那边胡乱堆在满是灰尘的铁皮棚下的旧书堆，咬了咬唇，伸手拉住要离开的宋观文，有些犹豫地开口道。
“要不算了，咱们还是去新华书店买吧，其实也贵不了多少钱。”
“这下不怪我‘铺张浪费’‘挥霍无度’了？”
宋观文低头看了看她攥着自己指尖的手，又将目光落到她带着愧疚之色的脸上，捏了捏她的手掌，忍着笑道。
“我……我不知道这里这么脏，爱红姐说她平时买书都是来这里的，要比买新书便宜得多……”
林惜被他打趣也没有生气，抿了抿唇，有些后悔道。
先前两人从供销社出来，便准备去书店买一套本地的小学教材，为后面大队里招老师的考试提前做准备。
林惜回想起刚刚在供销社里，宋观文明明和自己约好了，不乱花钱给她买东西，结果临到关头却差点叛变，不由得有些愤愤地嗔了他一眼，转过身与他面对面，语气严肃道。
“宋观文同志，我在这里要对你提出严肃批评，都说了这次进城要‘艰苦朴素’，你怎么又想着‘挥霍无度’了？”
宋观文提着东西，原本还因着刚刚的事情而有些心虚，可如今见着她这副一本正经，活像个政教员的模样，顿时便有些忍俊不禁，开口讨饶道。
“惜惜，我错了。”说着便准备伸手去牵她。
“这位同志，请你态度端正一点。”
林惜躲开了他伸过来的手，为了表达自己认真的态度，还故意后退一步，拉开了两人间的距离，紧接着又像是怕宋观文觉得自己不够严肃，绷着小脸又补充了一句，“不要嬉皮笑脸。”
宋观文本以为她是在和自己说笑，可手抓了个空，又听见林惜认真的语气，这才意识到她是真的生气了，心里一紧，忙抬头看向林惜，颤着眼睫，有些小心翼翼地开口叫她。
“惜惜……”
他声音放得极低，看着她的眼神又委屈又无辜，像极了那头爱咬人裤脚的小牛犊，林惜心尖一颤，差点就绷不住要去伸手牵他。
关键时候，她忙掐了掐自己的手心，这才强迫自己从“色令智昏”的状态里回过神来，清了清嗓子，冷着声音道。
“好好说话，不要试图腐蚀群众。”
宋观文见自己屡试不爽的招数失了效，不由得抿了抿唇，终于端正了自己的态度，语气认真道：“惜惜，我错了。”
见他神色认真了不少，林惜紧皱着的眉头舒展了不少，但显然宋观文的态度还不足以让她松口，因此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眼睛，继续追问。
“那你说说，自己错在哪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