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道身影静静地站着，没人说话——分身本就不知如何言语，可那低迷的气息，比任何言语都更让人憋闷。想当年，这具没灵根的身躯，能在腾蛇族的追杀里拖着半条命逃出来，能在玄阴谷的毒雾里硬生生劈开条路，怎么到了这儿，就迈不过去了？
“难道真就一辈子困在金丹境？”这念头一冒出来，就像条毒蛇，死死咬住了他的心脏。
他想起叶天赐咽气前，枯瘦的手抓着他的腕子，眼神亮得吓人：“别信那些狗屁规矩……你的道，在你自己手里……”
他想起腾蛇族的腾玄虺，临死前那怨毒的眼神：“没灵根的杂种，也配修仙？”
他想起在坠星界，自己对着漫天星辰起誓，要踏平所有看不起他的势力，要让没灵根的修士也能抬头走路……
数百年的苦熬，多少次在鬼门关外打转，好不容易站到这一步，就因为天生少了那么根“线”，就得永远停在这儿？
“不甘心……”王七猛地攥紧拳头，指节“咯吱”作响，眼眶有些发热，“我不甘心！”
阵法外的晨光明明亮亮，透过光幕洒进来，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青丘的山还是那么青，水还是那么绿，远处传来小狐狸的嬉笑声，一派岁月静好。
可这些，在王七眼里都褪了色。
没灵根，无法化婴。
这七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心上，沉甸甸的，压得他胸口发闷，连呼吸都带着疼。
他第一次，对自己走的这条路，产生了动摇。
晨光漫过竹舍的门槛时，王七正抬手撤去最后一道光幕。指尖划过丹田，那枚金丹依旧凝实如琉璃，只是此刻触到它，心中的沮丧已淡了许多，反倒燃起一簇执拗的火苗。
“当年没灵根都能把修炼的门撞开，现在这点坎算什么？”他对着空荡荡的庭院低语，像是在给自己打气，“元婴境……我还就非上不可了。”
回了竹舍，王七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所有储物袋倒了个底朝天。木案上顿时堆起小山似的典籍——泛黄的绢帛上是初学的吐纳法，边角磨损的玉册刻着残缺的秘术，最上面那本蓝皮册子，正是他一笔一划写就的《混沌万象诀》。
“灵根为基……灵根为引……”他盘膝坐下，神识扫过一页页记载，指尖无意识地敲着案面，“又是灵根……”
修仙界的功法说来说去，都绕不开那点根基。正道讲究循序渐进，借灵根引灵气入体；魔道走捷径，也得靠灵根勾连天地煞气。突破元婴的法门更是把“灵根”二字刻进了骨头里，无非是借灵根搭座桥，让金丹和天地大道拧成一股绳。
王七把《混沌万象诀》翻得卷了边，逐字逐句拆解，连标点符号都没放过，可翻来翻去，还是没找到“无灵根如何化婴”的答案。就像有人在他面前竖了堵无形的墙，墙头上还插着“此路不通”的牌子。
“难道真就没人试过？”他捏着玉册的指节泛白，忽然眼睛一亮，“青丘！”
狐族从上古传到现在，老古董里说不定藏着些不为人知的法子。
次日天刚亮，王七就寻到了青璃的住处。小院里飘着灵植的清香，青璃正蹲在花圃前，手里的小锄轻轻刨着土，见他进来，直起身笑问：“王道友这是稀客啊，难道月心升华丹的辅材不够了？”
“不是丹药的事。”王七拱手，语气带着几分恳切，“青璃姑娘，我想借贵族的古籍看看，不知方便吗？”
青璃手里的小锄顿了顿，眼里闪过诧异：“借古籍？藏经阁里的典籍浩如烟海，你想找哪方面的？”
王七哪敢说自己没灵根，眼珠一转编了个理由：“近来卡在个修炼瓶颈，听说狐族对修炼之道有独到见解，想找些典籍开阔眼界，说不定能撞上点灵感。”
青璃沉吟片刻，见他神色恳切，便点了头：“藏经阁里确实有些关于神魂、意境的偏门心得，或许能帮到你。我带你去，不过族里的核心传承可不能给你看。”
“多谢姑娘！”王七心里的石头落了一半，连忙跟上。
穿过缠满灵雾的山道，一座黑木阁楼赫然立在山坳里，匾额上“藏经阁”三个篆字透着古意，门前两条锁链爬满符文，看着就不好惹。青璃指尖灵力一弹，锁链“咔嗒”松开，笑道：“东边是修炼心得，西边是各地秘闻，你自便，我在这儿等你。”
王七推门而入，墨香混着灵气扑面而来。书架直顶到阁楼顶，密密麻麻摆满了书卷、玉册，连墙根都堆着几卷兽皮。他直奔东边区域，从最底层开始翻，手指抚过泛黄的纸页，连带着灰尘一起扬起。
狐族的修炼法门果然特别，尤其讲究神魂和自然搭伙。“以意御灵”“神魂融道”……看得王七眼睛发亮，对混元五行道意的理解又深了几分。他甚至翻到几本讲分身术的秘典，里面的精巧法子，让他忍不住想立刻回去调整自己的分身。
可翻来翻去，关于“突破元婴”的记载，还是绕不开灵根。狐族的法子是用神魂裹着灵根，让共鸣更顺畅些，本质上还是换汤不换药。
日子一天天过去，王七几乎长在了藏经阁。指尖磨出了薄茧，神识耗得头晕眼花，案上能看的典籍都翻遍了，那本《混沌万象诀》被他批注得密密麻麻，却还是没找到想要的答案。
“难道真就无解？”他靠在书架上，望着满室的典籍，忽然觉得这阁楼大得吓人，空旷得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青璃送来的丹药和灵食堆在角落，他都没怎么动过。见他日渐凝重的神色，青璃虽好奇，却也只是默默添上热茶，从不多问。
这日午后，王七合上最后一本可查阅的典籍，缓缓站起身。阳光透过窗棂斜斜照进来，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却照不进他眉宇间的阴霾。
狐族的古籍确实让他受益匪浅，可那道坎，依旧横在眼前。
“青丘也没有答案啊……”他低声自语，推开门走出藏经阁。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他眯了眯眼，心里却冒出个更大胆的念头——现存的路走不通，那就自己劈一条出来。
前无古人又如何？他王七，本就是从没有路的地方走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