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瓦离开后，龙腾号恢复了夜晚的安静。
海风徐徐吹来，仿佛刚才那场牌局和对话只是幻觉。
但李二宝知道，真正的信号，是留在空中的那股味道。
未尽的探测、未明的期待，以及那句“有人值得我下注”的评估。
他站在船尾露台上抽了一支烟，身后是林媛走来的脚步声。
“你怎么看？”林媛问。
李二宝没转头，只把烟头在船舷边一弹，火星落入海中。
“她刚才其实说了两句话。”他道，“一是看了我们的底牌，二是，她开始在考虑，自己是不是也该上场赌一把。”
林媛站在他身侧，目光落在漆黑海面：“可她没答应。”
“也没拒绝。”李二宝语气淡淡，“她选了最保险的处理方式：留下好感，不给承诺。”
林媛顿了顿：“你觉得，她是真心想站台？”
李二宝看了她一眼，语气不重，却句句在点：
“她从不真心站谁，她只站自己能受益的局。”
“是啊，只讲利益，不讲感情，才是正确的盟友方式，但这样一来，你所要提供的东西也就越多。”
“就算她背后家族强大，但时间久了，也需要一些新的改变，迎接一些新的风险。”
林媛摇了摇头，透着丝无奈。
李二宝拿起杯子，靠坐在她对面，声音低缓：
“还撑得住么？”
林媛没答，过了几秒，才叹了口气：
“撑得住是一回事，接下来怎么走，是另一回事。”
“今晚这一局，局面是亮了，可你知道亮的是哪张牌吗？”
李二宝平静：“不是我们亮的，是她。”
林媛点了点头，眼神认真：
“素瓦夫人愿意来这艘船，哪怕一句话没表态，对外界来说，已经足够震撼。”
“她代表的不是她自己，而是南部财阀旧势力的一整个残影。”
“哪怕现在没实权，她的站台也能牵动整个政商网络的预期。”
她转头望着李二宝，语气压低：“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李二宝没说话。
林媛自己接了下去：
“意味着，你这条线，成了下注口。”
“他们看不清上面的博弈结果，也无法干预防部的权斗，但他们要做选择——是把资源投在王远东那个盘子里，还是换一张干净的新脸？”
“今晚她的出现，是在给那些人释放一个信号：你，李二宝，可能值得一赌。”
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些：“她没有为你开口，但已经给你站了一次台。”
李二宝皱了皱眉：“她不会轻易出手，她今晚话里话外都在试探，甚至……连打牌都像是暗语。”
林媛轻轻笑了一声：“你终于感觉到了？”
“我刚才回房后联系了瓦猜。”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防部那边他现在风头很大，没人敢触犯他。”
“还问我今晚是不是有什么动静。”
她顿了一下，缓缓说道：
“所以我怀疑，她今晚来，不是为谁而来，也不完全是为了‘打前阵’。”
“而是……释放一种口风。”
李二宝沉默，良久才道：
“她说了句很有意思的话——她身后的人，连她自己都搞不定。”
“你觉得这是在提醒我，还是在劝退？”
林媛把茶杯放下，轻声：“她是在给你划一条线。”
“在这条线里，你能是盟友；但一旦跨线……她可能会是第一刀。”
“你今晚，没赢她，也没逗她笑，这是你唯一做得对的事。”
李二宝抬眼：“她不满意。”
林媛唇角一挑，带着点莫名的笑意：“不满意你不‘主动’，还是不满意你太沉得住气？”
“这我哪知道，”她耸了耸肩，“也许……是因为她看上你了。”
李二宝一愣：“你这是什么话？”
林媛语调慵懒，视线却带着某种压迫：“你长得不差，性格不讨好，但就是能让人放心……”
“说实话，这类型，确实容易让上了年纪的女人，动点别的心思。”
“她的老公可是被她一手捧起来的——你说她会不会再扶一个？”
李二宝哭笑不得：“你是清市市长，能不能说话别这么江湖。”
林媛撩了一下额前发丝，语气忽然正经下来：
“我是市长，但我也是女人。”
“从她下船那一刻，我就感觉到了，她看你的眼神……不单纯。”
“不过别担心，”她看着他，微微一笑，“我不是吃醋。”
“我是在提醒你，如果有人愿意站台，就要付出代价。”
“她站在你身边，是因为你在她牌桌上有价值——可你得考虑好，你愿不愿意成为那张赌注。”
李二宝沉默片刻，轻声回道：
“我不怕成为赌注。”
“但我必须是，自己下注。”
“而且。”
他沉默了一下：“我不喜欢成为棋子，被人操控。”
林媛看着他，笑容却渐渐消散，只剩一抹轻叹：
“你啊，总是这样，既聪明，又倔。”
“有时候，我真希望你哪天也能犯个错，好让我知道——你不是铁打的。”
李二宝则是苦笑：“那还是算了，现在每一步都走的惊险，可千万不能出错，等这件事情过去了，怎么犯错都没问题。”
“我是在提醒你，”林媛语气微敛，认真地看着他，“她今天这趟来，像是一场初步‘入场’的信任游戏。”
“但信任是流动的。”
“接下来，我们得拿出真本事，不然……她会走得比谁都快。”
李二宝神色凝重地“嗯”了一声，“会的，和这些打交道真累，我还是怀念之前在南都，刚拿下皇后酒吧的日子。”
他一声轻坦：“才半年，却仿佛隔了很久，等事情结束，我一定要好好喝一场，睡上几天什么都不想的那种。”
林媛点头：“是啊，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过去呢。”
林媛站起身，拢了拢披肩，眼尾微挑地望着他，声音柔下来些：
“可惜啊，今晚月色挺好，心情却不轻松。”
李二宝顺着她的目光看向海面，语气忽然一转，带了点调侃的意味：
“你今晚……还打算回去吗？”
林媛转头看他，表情原本清冷淡然，却忽地挑起一丝笑意，像掠过寒霜的一抹红梅。
她唇角勾起一个不大不小的弧度，目光带着点意外的意味，又似早已料到：
“怎么？”
她声音不疾不徐，带着点戏谑：
“杨露一个人，满足不了你？”
李二宝被噎了一下，眉梢一跳，正要开口，林媛却已转身走向船舱。
月色把她的背影拉得极长，身形高挑，披肩下白色薄衫贴身而裁，裙摆被夜风掀起一寸弧度，像羽毛轻抚过人的情绪。
她回头时，眼神里尽是似有若无的笑意，像冰川雪色中突然燃起的一簇灯火。
“别误会，我是说——”
她轻声一笑，眼角却透出几分调皮：
“那就等这件事过去……你不是说，想三天三夜什么都不想？”
“到时候，我陪你。”
语落，她不再看他，只留下一个妩媚背影，踩着高跟鞋踏入舱门，倏地没入光影交错的走廊。
李二宝怔了几秒，耳边只剩下海风轻拍船身的声音，还有杯中热茶一点点冷下来的气息。
他忽然笑了一下，笑容不大，却极为放松。
仿佛此刻，不管外头风云如何，至少，在这艘船上，在那个女人转身离开之前的眼神里——
他，还是一个可以被温柔期待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