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安雪已经很久没这么开心过。自从得知夜宝儿跟着跳崖,小姑娘日日以泪洗面哭唧唧,都把她母亲哭烦了。
跟她一样提起夜宝儿就伤心的,还有红鹊。
以前在府里的时候,红鹊和红颜两人专门打理夜宝儿的吃喝拉撒,还常带它遛路,陪它扔毽子玩,感情自是不同。
得到母亲准许后,时安雪立刻带着那只走路姿势像极了夜宝儿的大白狗去找红鹊。
“红鹊姐姐,你快来看。我在街上捡了一只很像夜宝宝的狗子。”时安雪眼睛亮晶晶的,声音里满是雀跃。
红鹊头也不抬,无精打采,“这世上啊,夜宝儿是独一无二的。我跟你不一样,我不会随便找只狗来代替夜宝儿。”
时安雪被红鹊这么一说,有些难堪,急得直跺脚,“你先看看嘛!你看看就知道有多像了。你别这么说我,我也最爱夜宝宝,谁都替代不了。可是这只真的特别像夜宝宝……”
红鹊知自己情绪不好,把小姑娘惹急了,正抬起头准备哄哄,就见门外一只大白狗冲撞而来。
那大白狗看似莽撞,却在即将撞上红鹊的瞬间灵巧刹住脚步。
它后腿立地,前爪轻盈搭上红鹊的衣袖,毛茸茸的脑袋熟门熟路地往她怀里一钻,活像个会撒娇的孩子。
红鹊还没反应过来,这团雪白的毛球已经熟练地往地上一滚,四脚朝天露出柔软的肚皮。
它尾巴“啪嗒啪嗒”拍打着青石板,扫起细小的尘埃。一双眼睛眨巴眨巴望着红鹊,分明写着“快摸摸我”几个字。
它一边打滚还一边用前爪轻轻勾着红鹊的裙角,力道拿捏得恰到好处。既不会勾破衣料,又能把人往自己这边带。
见红鹊发愣,它歪着头“呜”了一声,后腿在空中蹬了蹬,活像个撒泼的小无赖。
这!
红鹊傻眼了。
怎的跟夜宝儿撒娇的动作一模一样?除了毛长一点,又是白色,那张狗脸和小表情,完全就是一个模子。
时安雪也傻眼了。
你是我的狗!怎么可以跟别人打滚撒娇这么亲热?你可以跟我自来熟,却不可以跟别人自来熟!
小姑娘不乐意了。但她从小养得不娇纵,就算心里生气,也只委委屈屈站在那看着,抿着嘴,泪珠子在眼眶里滚来滚去。
红鹊到底年长几岁,哪有不知道小姑娘心思的?一手摸了摸大白狗的肚皮,一手拉时安雪,“雪儿姑娘,红鹊错了。红鹊在这给您陪个不是,刚才不该那么说您。”
时安雪好哄,一下就被安抚好了。但该说的还得说,扬了扬头,宣示主权,“这是我的狗。”
似乎觉得这样还不够,又强调,“往后大白狗是要养在我院子里的。你们可以来找它玩,但不能带走。”
以前红鹊就是这么跟她说的,“雪儿姑娘,您可以来找夜宝儿玩,但您不能带走。”
小姑娘记仇,如今一板一眼还给红鹊,心头隐秘畅快。
红鹊摸着大白狗,老老实实应,“知道了。以后我经常来看它,您别讨厌我就是了。”
“那不会!”时安雪自来被母亲教养要做个大度的姑娘,不能太小家子气,“你来,我欢迎的。到时我还摆茶给你吃。”
“好的,谢谢雪儿姑娘啦。”红鹊好脾气地陪着小姑娘玩。
时安雪也不是真生红鹊的气,蹭到她身边,“我母亲已经派了活儿给我,以后大白狗的吃喝拉撒都归我管。红鹊姐姐,你能教我怎么管吗?”
红鹊点点头,把往常怎么给狗洗澡,怎么定时喂食,哪些食物可以吃,哪些食物绝不能吃,都一一告诉了她。
又把做狗食的方法说了一遍,里头花样极多,都是红颜以前为了让夜宝儿吃好点,想方设法做出来的。
时安雪听得脑子发胀,“这么复杂吗?养狗不简单啊。”
“光是让狗活着简单,但要把狗养得好,那自然是不简单的。”红鹊事无巨细交代着,一点不藏私。
她也希望雪儿姑娘能把大白狗照顾得好,忽然好奇地问,“雪儿姑娘是怎么捡到它的?”
说起这个,时安雪眼睛顿时亮起来,连语速都快了几分,“母亲带我去绣颜坊挑新衣裳,我才试了两套就选好了,母亲却还在里头慢慢试。我等在一旁,就见门外跑进来这只大白狗。它亲近我,跟我摇尾巴,还蹭我手。”
许是存了要跟红鹊比大白狗对谁更亲热些,她说得十分详细,“店家抄着扫帚撵它出去,我护着它。许是因为我护了它,它就一直跟着我。”
大白狗仿佛听懂,立刻直起身,把脑袋往时安雪手心顶了顶,惹得小姑娘咯咯直笑。
刚才那点酸意顿时烟消云散,时安雪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大白狗的脑袋,“后来我上了马车,掀开帘子一看,它竟跟着马车跑了一路。等到了府门前,我刚下车,它就蹲在车辕边等着了,毛上还沾着好些尘土。”
红鹊听得好生眼热,又想起了往日跟夜宝儿相处的时光,难过得掉下泪来。
时安雪拿了帕子递过去,“红鹊姐姐,擦擦眼泪。别哭了,夜宝儿会回来的,肯定会回来的。”
红鹊摸着大白狗的狗头说,“嗯,夜宝儿会回来的。”
大白狗又蹭她的手心,还汪汪叫了几声。
可红鹊没能领会狗语,只一意想着夜宝儿是只大黑狗,跟大白狗沾不上半点边。
时安雪逢人就说自己捡了一只大白狗,捡狗的过程也说了八遍十遍,遍遍都得加一句,“以后这是我的狗!”
如今相熟的人几乎都知道,雪儿姑娘在街上捡回来一只狗。
连时安夏都派人来请她和大白狗过去见一见,可把时安雪得意坏了。
小姑娘带着大白狗雄纠纠气昂昂去了时安夏所住的院子,还没等她再把捡狗过程说一遍,大白狗就扑了过去,又是一顿撒娇打滚。
时安雪站在一旁都看麻了,又伤心,又开心,眼泪汪汪的。
时安夏蹲下身子,低垂着眸,掩饰着心头的酸楚,用手摸着大白狗的肚皮,揉着它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