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碍，吴先生。”我摇摇头。
要说没事儿，吴金銮肯定不会信，我没必要因此再扰乱吴金銮的心神，这一役，吴金銮一样费尽全力去分析战局了，消耗绝对不小。
争吵声是单方面的，一直是张玄意在那里咆哮。
自始至终，我没有听见唐毋的回答。
这也再正常不过，唐毋怎么会和张玄意直接动怒，那么失态？
只是，张玄意的身份，当真是高，云锦山的天师弟子，居然就能和一个老牌天师这般说话？
恃宠而骄这四个字，诠释的淋漓尽致。
唐毋的处境，还是难。
又过了许久，快天黑了。
张玄意和唐毋回来了，从面色上看不出什么，张玄意依旧是那副谦卑模样，唐毋依旧是神态古井无波。
随后张玄意进了那个专门为他打造的木箱。
弟子们多是各自盘膝打坐，静等时间流逝。
夜里，魏有明出现了一次，才让我彻底放下心来，他还将恶尸丹还给了我。
接过这恶尸丹的时候，隐隐约约，我还感觉到气息波动，似是戴泓在怒骂，咆哮。
只是我目前对尸丹的了解，此物藏魂，要在人体，或者是尸骸内，魂才能散出。
正因此，戴泓愤怒，他也没办法。
最近两次，无论是对付帝尸还是郭三合，戴泓都立了大功。
只可惜，他是恶尸。
这和魏有明的万恶鬼又有所不同。
万恶鬼只是事情到了一定数量而滋生的特定鬼物，恶尸，一定是心思歹毒。
那溶洞之下，如此多的棺材尸身都不见了。
戴泓嘴里不知道吃了多少……
次日天明，唐毋开始安排弟子们清扫此地。
古羌城，句曲山，以及四规山的弟子一样开始行动。
歇脚的周围，打整的更干净一些，另外，两具尸体被抬到了废墟大宅中。
其中一具说是尸体，其实是一团不成人形的破烂骨肉，完全看不出人形，除了一些暴露在焦糊尸皮以及泛红血肉外的骨头，还能认出来，是个人。
武陵的残尸。
另一具，就是最先前郭三合用羽化尸拼凑的尸身，鼻梁之上被我用缚狐狸索给切掉了，当然，弟子还是将另外半截脑壳捡了回来。
“这四规山叛徒的残尸，还是由四规山带走，也算是个交代。”唐毋和我说。
我点点头道：“好。”
“至于这郭三合的部分原身，看几位的意思，应该如何处置？”
金轮上前，低声道：“各大道观，都不会需要尸身，多尸缝合，实属不善，今日有借尸的郭三合，来日免不了再出现什么人，我看，将其焚毁最善。”
“如此一来，倒是可以带回云锦山焚毁，云锦山有一地，天生雷火，定能焚烧得干干净净，万无一失，羽化尸刀枪难入，直接在此间焚烧，效果堪忧。”经过一夜休息的张玄意，精神头比昨天更好了一些。
“云锦山有此意，尚好，倒是省了我们的事儿了。”柳真气笑呵呵的说着。
唐毋这才点点头，说了个好字。
随后神霄上前，又道：“至于下方的出阳神尸骨，便不瞒诸位，贫道师兄弟两人，曾是高田寺主持，而高田寺是多年前高天观的残余道众下山建立，初代的几位主持，实在是不忍做强掳孩童之事，阴差阳错，又得雷平祖师垂青，高田寺一跃而成雷平道观，可归根究底，高天道人是我们的祖师，雷平祖师一样是祖师。”
“这两具尸骨，以及残余尸骨，我们要接走，复原的可能性几乎没了，总要给祖师残尸好好安葬。”
既出阳神，得大丹否？
我脑子里忽然冒出来戴泓说过的一句话。
是类似于羽化尸那样的尸丹吗？
还是有所不同，是出阳神特定的某种丹？
对神霄的要求，场间无人反对。
接下来的时间，又是静等，要等何忧天清醒出来之后，其余人才能进去。
就这样，一连过了三天。
张玄意和唐毋离开过数次，大部分时候，我是没听见争吵的，最后两次，争吵声又入了耳。
主要是燕胎和尸丹的问题，让我五感六识都太敏锐。
张玄意争吵不休的原因是，他联系了云锦山当任天师，按照那位天师，也就是张玄意的师尊意思来看，是要唐毋拿回去帝尸丹的，让云锦山好生考量。
结果张玄意和唐毋说了，唐毋都无动于衷。
第四天时，算上先前的时间，何忧天闭关了整整五天。
时值正午，温泉眼咕嘟咕嘟冒出一串气泡，何忧天从中窜出，落地之后，他身体一抖，水花四溅。
衣服虽湿，但他的头发却几乎干了，阳光下的须发，竟然从发根的位置，隐隐多了一抹黑。
本身，何忧天须发皆白，若不是自身道术加持，他早就是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只是形象更好，精气神更饱满。
现在不只是饱满，是几乎要外溢而出。
吴金銮满脸震惊，喃喃道：“老生黑发，眉毛依旧长白，额有横骨，目有远神，鹤形龟息……”
众多真人的目光，都落在何忧天的身上，无一例外，不都是目光炯炯有神，除了茅昇这样年纪不大的，以及丝焉这种更年轻的，大家都是羡慕十足。
真人不是没有情绪，只是真人的情绪，更内敛一些。
谁不想多活几年？
何忧天先是和诸多真人一抱拳，算是打了招呼，随后，他走至柳真气和柳太阴面前，深深行了一礼。
“古羌城一枚尸丹，救我与显神两次，若古羌城任何事情，四规山义不容辞。”何忧天这番话，是发自肺腑。
“呵呵，何真人言重了，那显神小友救我古羌城于危难之中呢？若无显神小友一行人帮忙，古羌城直接被叛徒引领，前途未卜，而为何显神小友一定帮忙？无非是胸腔中那一口正气，这也是我们四大道门同气连枝的缘由。”
柳真气这番话说的掷地有声，他搀扶着何忧天手臂，眼中更炯炯有神。
“四规山强，亦然是我四大道门整体实力的提升，我认为，显神是最强真人，如今，何真人实力也突飞猛进，可称第二了。”
其余人都微微点头，表示认可。
“郭三合之死，解决了各大道门的悬梁之刺，如此一来，大家都能心无旁骛，我看，应该选择时机，共赴八宅一趟？”吴金銮恰逢其时地开口。
众人视线落至吴金銮身上，唐毋先说：“先清扫完场间一切，我们各自回到山门，出发之日，显神你定好了，通知我们即可。”
“显神遵命。”我微微低头，对唐毋的礼数，从来就没有减少过。
随后我往前两步，从怀中取出来一物，双手捧起，呈至唐毋面前。
“你……显神？你这是作何？”唐毋明显被吓了一跳，随后，他慎重说：“收起来！”
我拿出来的，赫然就是那枚帝尸心头肉炼出来的帝尸丹。
“此丹对我来说，已经没有什么作用，本身柳洪祖师能吃，他不吃，要搏一个更高的出阳神境界。”
“再退一万步来说，将此丹留着，除了引人注目，也没有什么其他意义了。”
“炼丹之药石，为帝尸，帝尸又叫眷阳阴尸，按照柳家长老们所说，若吃了此丹，大概会成帝尸，专吃人阳气，因此当日柳洪祖师若吃，还会被群起而攻之，这样看来，此丹百害而无一利。”
“云锦山有雷火能烧羽化尸，自然也能烧了此丹，交给唐老，唐老让云锦山当任天师定夺也好。”
我这番话说得轻松写意。
其实，我是想让唐毋少一点为难。
张玄意这个人，我能看出来了，两面三刀。
这丹在我手里，肯定是个问题。
此前不给，是我认为，如果我给云锦山弄出来一个尸化的出阴神，恐怕会直接掀翻两个道观的关系。
现在都听到张玄意所说，云锦山当任天师的意思，那唐毋如果没有将丹拿回去，问题就成了唐毋的。
我给丹，又给了所有吃丹的弊端，这一切，就应该让云锦山当任天师来定夺。
既减少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可能，又让唐毋能有个交代。
何乐而不为？
张玄意目光灼灼，脸上带着微微的激动，看我的眼神，更隐约有些感激。
在他看来，其实他和唐毋所说的一切，都不为人知，我还是给丹，他的善意就重了数倍。
“交给云锦山当任天师来定夺吧，唐老。”
我双手再度上呈。
这一下，唐毋听明白缘由了。
他眼中深邃，微微一叹：“显神，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你四规山，一样还有名真人，还是尸解真人，若真论道理，尸解真人吃这枚帝尸丹，是最好不过的，况且，四规山如今有你和何真人，还有一位丝焉真人，完全能够抑制任何变数和风险。”
“月盈则满，水满则溢，祝香道人莫要推辞罗道长一番好意了。”吴金銮随之开口，是帮我说话。
“是啊唐老，罗道长一番好意，若我们云锦山一直拒绝，恐怕不好。”张玄意忍不住了，他低声开口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