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婶此刻肠子都悔青了。
她不过是个临时工司机，连正式编制都没混上，居然敢招惹能让王秘书跑腿的大人物。
原本指望当所长的表哥曹老大和联防队表弟刘晓三撑腰，没想到这两位平时威风八面的“靠山”，在周齐面前连大气都不敢喘。
看着曹老大带来那帮鼻青脸肿的跟班，胖婶总算认清形势，缩着脖子想悄悄开溜。
“站住！”周齐漫不经心的声音让所有人僵在原地。
曹老大额头冒汗：“周老板您吩咐？”
“我这黄花梨木门被你们撞裂了，得赔。”周齐用茶盖拨着浮叶：“拿一百块修缮费来。”
“一百块？”
曹老大差点咬到舌头。这年头正式工月薪才三十来块，周齐那扇破旧木门市场价顶多五块钱，这分明是借题发挥。
可他哪敢说半个不字，哆嗦着摸遍全身口袋，最后连裤兜里买烟的两块零钱都掏出来了：
“您看……要不先打个欠条？”
周齐冷笑一声，茶碗重重顿在案几上。
“都掏兜！赶紧凑钱！”
胖婶踹了脚旁边的小弟。几个混混把裤兜翻了个底朝天，最后凑出皱巴巴的三块五毛钱。
“先拿这点顶数，剩下的我……”
领头黄毛话音未落，就被周齐用钞票拍在脸上：“当我要饭的？天黑前凑不齐，我把你们送派出所吃牢饭！”
街坊们嗑着瓜子围过来，瞅着平时作威作福的胖婶灰溜溜钻进单元门。
这母老虎仗着有个派出所的表弟，在筒子楼里看谁不顺眼就撒泼，今儿可算栽跟头了。
王建国捏着鼻子钻进桑塔纳：“周老板，咱换个地儿聊。”
车里皮革味混着烟味熏得他脑仁疼：“听说你这牌子才挂上不到月把？”
“满打满算二十六天。”
周齐摇下车窗：“流水都奔着两百五十万去了。”
王秘书惊得钢笔差点戳穿本子——他原以为能有个二三十万就不错了。
哪知道这愣头青倒腾国库券前就砸了二百一十万进货，难怪敢跟胖婶那帮地头蛇叫板。
王建国翻着销售报表啧啧称奇：“你这‘盛世天下’连酒厂都没有，月销两百万怎么做到的？”
“这叫借鸡生蛋！”
周齐掏出包红塔山递过去：“您看沈冰厂那几个老窖池，我租了三条生产线专门灌装。”
“合着你是空手套白狼啊？”
王秘书扶了扶眼镜：“就不怕人家断供？”
周齐划着火柴点烟：“美国那边耐克阿迪都这么干，设计个logo就让东南亚代工厂生产。
咱们市里七家酒厂闲着也是闲着，我出配方他们出酒，这叫双赢！”
“新鲜！”
王建国掏出笔记本：“仔细说说这代工门道？”
“好比您要开饭店，不用自己种菜养猪，找菜贩子肉铺进货就行。”
周齐在烟灰缸边沿敲了敲烟灰：“我负责把控酒质和营销，酒厂只管按标准生产，每瓶给他们抽三毛加工费。”
王秘书突然拍大腿：“难怪最近沈冰厂突然给工人发奖金！敢情是你小子喂饱的？”
“可不是嘛！”
周齐翻开合作账本：“上月光代工费就结了八万块，够他们发三个月工资。”
他忽然压低声音：“市里要是批块地给我建厂，明年税收至少这个数……”
手指比出七的手势。
窗外知了叫得正欢，王秘书摸出手帕擦汗。他想起上周陪书记视察时，开发区那片盐碱地还长着半人高的野蒿子。
王秘书扶了扶眼镜腿：“真没想到卖鞋卖衣服的牌子能挣这么多！”
“您看这账多明白！”
周齐掰着指头算：“耐克公司百来号人搞设计，每年净赚几十亿美元，代工厂几万人累死累活才分个零头。”
他顺手在报纸边角画了个金字塔：“咱们要是能把牌子立住，比盖厂房赚得多得多！”
“可要是代工厂卡脖子咋整？”王秘书突然警觉。
“所以我才要自建酒厂啊！”
周齐啪地摊开规划图：“五年内做成全国龙头，一年卖它一个亿！光给市里交税就能这个数……”
他比划个七的手势：“七百万够修三条柏油路吧？”
王秘书喉结动了动——去年全市财政才收了两千万，这数目够给公务员发半年工资。
“真要在咱老家砸钱办厂？”他试探道。
“王秘书，我打小喝古黄河水长大的。”
周齐突然换了乡音：“您说咱广市要是出个茅台五粮液，得多长脸？”
手指戳着地图上标注的开发区：“就这片盐碱地，三年内我让它变酒香巷子！”
窗外蝉鸣聒噪，王秘书摸出手帕擦汗。
他想起上周陪书记视察时，李守盛盯着开发区那片荒地说的“要敢想敢干”。
眼前的年轻人正把市领导的蓝图描成金疙瘩。
“方案能不能整份计划书给我瞅瞅？”王建国推了推老花镜。
“没问题，两天内把酒厂十年规划带细则给您备齐。”
周齐叼着红塔山在烟灰缸边沿弹了弹：“眼下就缺块地皮，首期投资准备砸个千把万。”
王秘书钢笔尖在记事本上顿了顿：“要多大？”
“两千亩起步。”
周齐吐出个烟圈：“我要建全国最大的酒业基地，配套**厂、物流中心全给带上，少说解决万把人就业。”
他故意把烟灰弹在80年代的老台历上，那上面还印着“时间就是金钱”的标语。
王建国倒吸凉气：“几个村的耕地呢！市里可还没批过这么大的呢！”
“您看这账划算啊！”
周齐唰地展开手绘地图：“两千亩荒地换万个饭碗，搁现在这就业形势……”
他手指戳着待开发区的农田：“等国道修过来，咱还能带动周边餐饮住宿。”
两天后，周齐顶着黑眼圈把五十页规划书拍在办公桌上。
林瑞雪偷偷从门缝往里瞧，这男人居然能写出五万字专业方案，连财务预算表都画得像模像样，彻底颠覆了她对“暴发户”的认知。
“王秘书您瞧。”
周齐翻到厂房设计图：“这是按德国流水线标准建的灌装车间，旁边预留了二期扩产用地……”
他顺手展示老爹连夜赶制的十二款酒瓶样品，琉璃瓶在阳光下晃得王建国直眯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