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嫁？还有金手镯，也被我奶奶偷走了？”林瑞忍不住低声惊呼一声，目光看向了母亲，手里正在翻炒着辣椒段，都不由的停顿下来。而后又惊讶的低声问到：“娘，那你，你娘家人是......”
金子，古往今来都是第一贵金属，自从赋予了货币的属性之后，就有着其他金属无可替代的地位。
而金子，从古到现在，也从来不是一般人所能拥有的，只是后世，国内经济发达，民众富足之后，金子才能在民间有了一定的保有量。
现在应月娥居然说她的陪嫁不但有金戒指，还有一枚金手镯。
这就不是一般人能够拥有的了。
林瑞不得不多想。
应月娥似乎觉得刚才一个不谨慎，说漏了嘴，不过，在看一看眼前的大儿子，内心里也松了一口气。林瑞是知道事情轻重，就算知道了当年的事情，也不会说出去的。
再说了，事情过去了这么多年，孩子也大了，也应该让孩子知道一些以前的事情了。
应月娥冲着林瑞点了点头，而后又摇了摇头，用低沉小心的声音说到：“你姥爷家不是地主家庭，娘的那金手镯，金戒指，就是你姥姥当年给我的陪嫁品，而这些陪嫁也不是你姥姥的，那是当年的纺织厂的厂长夫人送给你姥姥的。”
“当年，在省城，有一座很大的纺织厂，叫东豫纺织，你姥爷是汗布纺织组的技术员，你姥姥是精纺组的大纺娘，这些精纺布可不是洋人那些机械能织出来的，而是专门技术高超的手工小妇人才能织出来，你姥姥当年就是专门传授给那些织娘们织布的技巧。可以说那些精纺组的织娘都是你姥姥的徒弟，奈何心灵手巧的织娘实在难以培育，所以，这些精纺的料子产量很少，每一匹都价格昂贵，专门供应给当时城里的达官贵人的。”
“根据你姥姥当年说，他们织的精纺细布，市场上有一大半的达官贵人都在使用东豫纺织的精纺细布。在抗战时期，那东豫纺织厂可是豫东第一大纺织厂，老板有权有势。”
“因为你姥爷，还有你姥姥祖传技术过人，才得到老板的重视，被他们赏识了很多东西，这金指环，金手镯，就是老板夫人赏给你姥姥的。”
“那年还是抗战年代，东豫纺织厂因为跟大佐做生意，被当时的抵抗组织查到之后，整个东豫纺织厂都遭到了清算，你姥爷姥姥那会属于管理人员，也一并遭到了清算。”
“也是你姥爷，姥姥当年在工厂里，教了很多人技术，人员关系很好，后来，才在一些以前热心工人的帮助下，我们全家人都最终逃了出来。”
“可当年兵荒马乱的，到处都在打仗，当年你大姨就被一伙叛军掳走之后杳无音讯，你舅舅也在那时受伤了，钱财几乎被抢走一空。”
“还好碰到组织军，赶走了叛军，救下了我们。因为当时我们遭遇清算，也不敢跟着组织军。”
“我们一路逃遁，一直逃到了林洼这里，直到遇到了你爹，在我们将要饿死的时候，你爹给我们送去了一顿饭，一碗水，这才救了我们全家人的命。”
说到这里，应月娥叹了一口气，林瑞把锅里的小茴香扫出来，跟刚才炕好的辣椒段，花椒粒子放在了一起。
林瑞虽然没有经历过当年那人命如草屑的战乱年代，一饭之恩，这是活命之恩，不用应月娥说下去，林瑞就能想象得到，姥爷为了报答林二壮的救命之恩，把应月娥嫁给了林二壮当媳妇。
这一是为了报恩，另一方面也是为了保住应月娥的命。一个如花的大姑娘，在这个年代流浪，真的是很危险的事。
可以想一想，当年老宅不用出任何彩礼，就为林二壮娶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媳妇，而且到家里就能干活的那种，老宅那老两口是有便宜哪有不占的道理。
怪不得，林瑞从没有听说过母亲说起娘家的事，不是不说，而是不敢说，不敢提。
在那个年代，跟大佐做生意，那就是汉奸无疑，虽然他们只是工人，靠着一点微薄工资养家糊口的苦命人罢了，可东豫纺织厂一倒，他们也会受到牵连。解放后更是不敢说了，这身份要是被揭发出来，那可不就是游街批斗的事了，那搞不好可真要全家掉脑袋的。
应月娥守口如瓶，老宅的人自以为他们是逃难的普通人家，再加上应月娥带着两件金首饰陪嫁，老宅这是人财两得，自然是欢喜的不得了。
想来姥姥之所以给母亲两件金器陪嫁，是想抬升一下母亲在老宅的地位，可换来的却是婆婆王氏的无尽贪婪。
至于当年王氏如何偷走应月娥的那两件金首饰的情况，应月娥并没有说出来。
应月娥叹了一口气说到：“当年，你姐姐出嫁的时候，老宅里不出一点陪嫁，我就给你爹他抱怨过，如果要是我当年的金戒指不丢，金手镯不被人偷走，就能拿出来给你姐姐陪嫁了，这样让你姐姐在婆家也有些底气。没想到你爹他，你爹他到现在还记得。”
林瑞现在也终于知道，为何自己的母亲对那便宜老爹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这么多年都是任劳任怨，在老宅里当牛做马。就是有着当工人，彻底脱离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悲苦农民的机会，成为工人老大姐，她也不愿意去。
而且，多次听林小平说过，娘会给那便宜老子接济一些吃的，甚至还给林二壮缝补过衣服。
如今的这一切，林瑞都想通了。
可就算想通了，那也只是应月娥对林二壮的救命之恩的报答，并不是他林瑞真的能够接受这个愚忠的老爹。
而且，就算林瑞接纳了那便宜老子，人家也不会舍弃老宅，跟应月娥一起生活的。
这种事情，就如一团乱麻，林瑞找不到头绪，也无法理清，只是苦了自家的亲娘了。
应月娥又说到：“小瑞，等下次你要是见到你大姐，你就告诉她，那是你娘补给她的陪嫁，是娘亏欠你大姐的，那金指环，就让你大姐留着吧。”
林瑞点了点头，说真的，姐姐家里真不缺这点金银，她婆婆真是一个厉害的女人，把他们孙家的宝贝藏了一个谁也想不到的地方，孙宝钱他们这些人想了这么多年，也找了这么多年，愣是找不到一点踪迹。
并且就依靠这个宝藏，庇护了他们母子二人安稳的活了这么多年，虽然其中的苦难不少，毕竟，活了下来，而且，在那位老婆婆临终的时候，又把他们孙家的宝藏传给了林芳。
就连她的亲儿子，都不知道具体情况，能忍受这么多年，不把真实情况告诉自家儿子，这何尝又不是一种对儿子的保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