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雷斯顿与安格闲聊了几句，心中却始终压着一件事。
终于，他端着茶杯的手微微收紧，像是下定了决心般，低声道：
“安格，我……父皇让我问你……你是否有脱离帝国的打算。”
说完后，他抬眼偷看安格，眼神里满是尴尬与不安。
安格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失笑，似乎早就预料帝国终会来这一问。
他站起身，随意地在大厅内走了几步，然后才回头道：
“普雷斯顿，你其实应该明白，我和帝国之间的关系……已经和从前不一样了。”
他的语气不重，却格外平静，“尤其是你父皇的那套【帝国枷锁】。”
“那玩意儿从来不是为了保护人民，而是为了束缚威尔德兰帝国的子民。否则霍索恩和凯蒂，也不会离开帝国。”
普雷斯顿脸色瞬间惨白，指尖几乎捏住茶杯的边缘。
他颤声道：“霍索恩大人和……凯蒂大人……都成了半神？”
安格点点头。
这一点头，让普雷斯顿像被重锤砸中胸口。
他整个人呆坐在那，眼神涣散。
对于帝国来说，三位半神一旦归于帝国，这是足以改写未来千年格局的力量。
但如今居然有两位离开了帝国——还是以这种方式离开。
好半晌，他才从喉咙里挤出一句干涩的话：
“我明白了……我会告诉父皇。”
安格坐回他对面，轻轻摇头：“不，你不需要替我解释，也不需要替你父皇担心。”
“他比你我都明白很多事。随着世界城的成长，独立是迟早的事。只不过具体什么时候独立……我也说不准。”
普雷斯顿怔怔点头，像是已经没办法再组织好语言。
他原本以为自己能承受任何外交消息，可刚才听到的那一串内容，却让他一时难以接受。
照理说，半神的力量象征着无上荣耀。
一个帝国有三位半神，那是整个人类帝国都要仰望的奇迹。
但现实却反着来——两位半神离开帝国，远比加入帝国更令人心寒。
安格看着他僵硬的表情，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毕竟是走向成神的道路，是力量与信仰的争夺。”安格缓缓说道。
“你父皇想把威尔德兰帝国化为他的神国。这对帝国来说，确实能带来好处——至少，子民不用再担心死亡。”
普雷斯顿却明白安格真正的意思。
他呼吸一窒，一股冰冷顺着脊背往上爬。
神国，听上去光鲜，但真正成为某个神灵的国度，意味着每个子民都将成为神力运转的一部分。
不再是“人民”，更接近于“供能器”。
对很多神灵而言，信徒不是平等的生命，而是资源。
普雷斯顿张了张嘴，想让安格阻止这一切——阻止帝国变成一个神国。
但这句话到了舌尖，却再也说不出来。
他没有资格要求安格卷入帝国未来的风波，甚至……没有资格干预阿弗雷德七世的道路。
安格看出了他的挣扎，轻轻道：
“趁着还在世界城，多逛几天吧。也可以去一趟冰雪王国。那边现在也有一位半神，见识一下他们的变化，对你也有好处。”
普雷斯顿像木偶般点头。
他站起身，动作有些僵硬，向安格欠身行礼后，缓慢地离开大厅。
背影明显比他来时要沉重许多。
安格看着他离开的方向，无奈地叹了口气。
或许，对于普雷斯顿来说，和自己认识本身就是一件负担。
阿弗雷德七世想借普雷斯顿施压自己，可这条路径从一开始就走不通。
自己不是从属帝国的人，也不可能为了帝国的焦虑而改变任何计划。
没过多久，昆蒂娜与娜缇雅匆匆赶来。
“安格，我刚听说三殿下来了？怎么没见着人？”昆蒂娜一进门便问。
“他走了。我让他去冰雪王国散散心。”安格坐回椅子，随口说道。
娜缇雅皱眉：“不会是阿弗雷德七世想借三殿下给我们传达什么吧？”
安格点点头。
两人对视一眼，眼中多了几分严肃。
安格见状，也把刚才普雷斯顿问的问题，以及他与帝国之间的真实情况，如实告知了两人。
昆蒂娜听完后有些紧张：“那帝国会不会……对我们动兵？”
“应该不会。”安格说道，“就算他们想打，也得守得住位面传送门。不然只要传送门被我们摧毁，他们连进来的机会都没有。”
昆蒂娜松了口气，但神色仍旧沉重。
娜缇雅却轻轻叹息：“船大难掉头。”
“就算我们不主动，随着世界城的发展，也必然会走向一个独立的局面。我们还是得提前做准备。”
安格忍不住大笑两声：“说得对，不过那条路还长得很。”
“至少……等群岛位面的规模和主位面差不多的时候，再谈帝国化不迟。”
昆蒂娜与娜缇雅对望，眼中多了几分坚毅。
世界城正在快速成长，而未来的方向，恐怕已经不由任何一个人单独决定。
——
离开城主府大厅后，普雷斯顿心口像被塞了一块石头，沉得发闷。
他沿着世界城的主干街道走着，阳光从高空倾泻而下，将脚边的石板照得明亮。
他却觉得脚下一阵阵虚浮，仿佛刚刚听到的一切仍在耳边盘旋——
半神的离去、帝国的未来、神国的影子、安格隐隐的独立倾向……种种压力堆叠，让他有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他抬头望向街道深处。
世界城依旧熙熙攘攘。
魔法车穿梭而过，各族商人和旅客在人群中交错走动；街边的魔导灯柱稳定运转，巡逻队巡视着治安。
人们脸上普遍带着一种安稳甚至轻松的表情——这种氛围，在其他城市几乎看不到。
普雷斯顿忽然明白过来：世界城并非因世界树而独特，而是因为安格。
整个城市像是围绕着安格的理念和力量形成的某种秩序，既严格又自由，这自由不是随心所欲的放纵，而是一种明确底线、却让人能安心生活的自由。
他深吸一口气，将心绪暂且压下。
既然安格已经说清，他便不再多想。
他调整情绪后，迈步朝着世界城的传送广场走去，准备启程前往冰雪王国。
当他来到广场时，却被眼前的景象直接震住了。
只见连接各个位面的巨大传送门亮光不断闪动，门前排着长长的队伍，人流如潮。
数十辆来自其他位面的车队正缓缓从另一侧的传送门驶出，车轮在青石地面上碾出沉闷的声响，甚至把广场堵得有些拥挤。
“这些车队……都是从冰雪王国来的？”普雷斯顿忍不住问向身旁的一名壮汉。
这是一名大战士，穿着轻甲，看上去年纪不大。
他本不打算理会旁人，可当他无意间感受到普雷斯顿那稳定深沉的二阶气息后，态度顿时严肃了几分，回答道：
“嗯，都是冰雪王国贵族的商队。他们最近和世界城贸易频繁，松子正大批量往这里运。”
“松子？”普雷斯顿有些意外。
大战士见他不解，干脆从自己的魔法腰包里掏出一小盒精致包装的松子，拆开盒盖，从里面挑出两粒递给他：“尝尝，最近很抢手。”
普雷斯顿道了声谢，接过松子，剥壳后放入口中。
入口瞬间便有细腻的油香和淡淡的甜味散开，随后一种柔和的能量悄然在体内溢开。
他眨了眨眼，愣住：
“这……能量含量这么高？两粒就抵得上一张麦饼的能量了。”
大战士笑了笑：“所以才卖得好啊。”
“一斤一枚银瓦克，贵得要死，可是真的划算。外出冒险带这种东西最省空间，几斤就能抵半个月的干粮。”
普雷斯顿立刻意识到这种物资对于军队、冒险者的战略意义，点头表示认可。
大战士见他气度不凡，又见他对松子产生兴趣，突然试探性地说道：
“对了，我是疾风冒险团的团长。我们正好要去冰雪王国接个委托，缺一名魔法师同行……mi有没有兴趣？报酬好说。”
普雷斯顿一下愣住，没想到对方会突然邀请他。
他本可以直接拒绝，但想到自己确实打算去冰雪王国，而且与冒险团同行更方便观察当地情况，便没有推辞，只是淡淡点头。
大战士直接喜得差点跳起来，立刻把普雷斯顿领到队伍前。
“各位，这是我们新加入的魔法师大人！”
冒险团成员们见普雷斯顿气势非凡，一个个立刻恭敬行礼，态度认真得不可思议。
普雷斯顿则在心中暗自苦笑：若是让这些人知道自己是威尔德兰帝国三皇子，不知会是什么反应。
不过同行也好，他正打算借此机会看看冰雪王国的模样。
——
与此同时，世界城魔法工坊内。
昆蒂娜正从一台魔导压模机中取出一块刚烘烤好的饼干，大小不过巴掌大，却散发出诱人的谷物香气。
“来尝尝，这是我们最新配方的行军饼干。”她递给安格。
“成分是魔法稻、松子、麦粒、盐和肉松。”娜缇雅在旁补充。
安格接过，咬了一口，只听“咔哒”一声脆响。
他眉梢微挑：“味道不错。刚做出来的时候口感很好，不过冷了之后就会硬一些。”
昆蒂娜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这是泡在热水里的版本！干嚼的我们另有配方，不一样。”
娜缇雅笑着继续解释：“这巴掌大的饼干，足够一名一级战士维持两天的能量消耗。营养密度非常高。”
“很好。”安格点头。
“从现在起，战时军粮全部换成这种饼干。驻防营地维持原标准，面包、烤肉等都照旧。”
一旁的书记官赶紧记录下来。
随后安格参观了工坊的包装流水线。
整齐的机械臂、封魔纸包装、能量标记标签，全都井井有条。
昆蒂娜介绍说：
“保存得当的情况下，行军饼干能存放两年。”
安格十分满意。
接着，昆蒂娜带安格走向另一侧的加工车间。
“这是干嚼军粮的制作工坊。”她从一台魔导压棒机上取下一小条食物，“我们给它取名叫——能量棒。”
安格接过那指头粗、半个手掌长的能量棒，眼睛微微睁大。
里面竟包含了松子、魔法稻、干果、坚果碎，甚至还有微量的魔法药草粉末。
能量波动虽不强烈，却十分均匀，不会刺激气力，适合战士在战斗间隙快速补能。
安格看着手中的能量棒，眼中露出惊讶与赞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