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官的尸体倒在殿门外，血顺着玉阶流下，跪在殿外死谏的臣子们皆是惊得双目赤红。
杀了，真的杀了！
还以为武兴帝登记后，会为了收拢人心而收敛杀气，可今日不过是一句要立皇贵妃的话，武兴帝就立斩文臣！
寒意从文臣的骨头缝里涌出，快入夏的天，他们冷得瑟瑟发抖。
也有老臣愤然起身，痛呼：“太宗陛下，臣等无能，无法规劝陛下，这就赴死，去向太宗陛下请罪！！”
这话说完，也吸引到所有臣子的目光了。
等他要撞石柱之时，同僚们及时拉住他：“周老大人，不可，万万不可弃我等而去啊！”
周老大人痛哭：“老夫乃礼部尚书，见陛下做出有违祖训之事却无力劝阻，理当以死谢皇恩！”
刚才被杀的文官乃御史台的小官，那小官死后，御史台算是保住脸面了。
礼部也必须拿出点风骨来，否则会被世人耻笑。
“诸位同僚松开，让老夫去向太宗陛下请罪！”周老大人挣扎，奈何官员们死死拽住他，他无法再触柱。
只得跪下，哐哐磕头，每磕一下，就喊一句：“微臣求陛下遵循大魏礼法，再下旨，降四位贵妃降为从一品妃子！”
大魏的贵妃是正一品，四大妃是从一品。
其余大臣也跟着磕头，喊着：“微臣求陛下遵循大魏礼法，将四贵妃降为从一品妃子！”
一时间，磕头声、喊话声不断。
可殿内毫无动静，直至夜幕降临，燕国公来求见陛下，殿内才有人满面笑容的出来。
“燕国公，您可算是来救大家伙了。”魏大监宛如看见救星般。
燕国公金容玉相，宛若天上神只般洁净，闻言却舒朗大笑：“哈哈，哪有这般夸张。”
身后跪了一地的臣子们：“……”
你是武兴帝看着长大的小舅子，是武兴帝认定的唯一在世的亲人，你当然不怕！
“燕国公，还望燕国公劝劝陛下，救救大魏礼法。”周老大人哽咽哭求。
身后，大臣们跟着喊了一遍。
燕国公转过身来，蹲下，安抚道：“周老大人、诸位大人，我过来就是为了劝谏陛下。”
又对魏大监道：“给诸位大人们备晚饭，总不能饿着。”
已经有十几个文弱臣子开始摇摇欲坠，再不吃饭歇一歇，就要倒了。
“是。”魏大监立刻让人去安排……这是燕国公下的命令，陛下即使不乐意，也不会怪罪，所以他们底下人敢去做。
不过，有些文臣们相当有骨气，喊道：“燕国公，一日劝谏陛下无果，我等一日不食！”
这是那几个蠢货喊的？周老大人恨不得去踹他们几脚。
燕国公听罢，只是笑着劝了一句：“还是要用饭，如此才有力气继续劝谏陛下。”
言罢，不再多言，跟着魏大监，进金殿，见武兴帝。
金殿内，武兴帝坐于宝座上，即使正在执笔批阅奏章，做着与文字打交道的事儿，可那杀伐之气依旧厚重如氅，裹挟在他身上，令人望之胆寒。
“可用晚膳了？你身子骨不好，需按时用膳服药。”武兴帝道。
燕国公笑道：“陛下无须担心，臣的身子骨没那么弱，还挥得动长枪。”
武兴帝看向魏大监：“摆膳。”
“是。”魏大监欣喜不已，果然小公子一来，陛下就软和了。
又在金殿吃？
这可是上朝的地方？
燕国公本想提议，去太辰殿吃，可想着金殿外的大臣们，又止住话头……罢了，也不是第一次在金殿用膳，大臣们都接受了，他就不再逮着这点来说了。
燕周看向武兴帝：“陛下不该把林大人斩了，如此只会让臣子们畏谏。”
畏谏一旦发展下去，会君臣离心，若是再遇上战乱，那就是亡国前兆。
“林及该死！”武兴帝身上温和不在，杀气翻涌：“皇贵妃，乃是副后，在民间就是侧夫人，他也敢提，将皇后至于何地？皇后是不在了，可朕还没死！”
大魏有皇后，正是武兴帝的结发妻子，已故的王妃燕氏。
几位贵妃早已入宫，会四月才册封，是因着二月是封后大典，亦是燕氏生辰、三月清明，武兴帝需大祭燕氏等故去之人。
“只要朕在一天，谁都别想下皇后的脸面！”武兴帝吐字如钉，杀气又显，要不是林及的尸体已经被抬走，他怕是要下令鞭尸林及。
许是太气，武兴帝眉头一皱，抬手捂住心肺处。
“陛下息怒，要保证身子！”燕国公知道武兴帝心肺附近中过箭，一动气就会揪痛，立刻喊随侍在殿内的太医：“速速给陛下诊治。”
“无妨。”武兴帝拒绝了：“一点子小伤，还死不了。”
太医得令，又坐了回去。
燕国公却担心的看着武兴帝，小半刻钟后，痛感大减，武兴帝的脸色才恢复如常。
武兴帝见他担忧，笑道：“小弟无须担心，你姐夫最少还能活十年。”
而只需十年，他就能把江山平稳交到继任者手上，如此也算上对得起列祖列宗、下对得起良善百姓。
“姐夫……”燕国公声音带上哽咽，很快又恢复过来，笑道：“姐夫，我找到姐姐的象牙梳了。”
燕国公从宽袖的内袋里，拿出一把白玉般的小梳子，举起，朝着武兴帝晃了晃。
武兴帝一怔，忙道：“快拿来给我看看！”
“是。”燕周快步上前，把梳子递给他。
武兴帝接过梳子，细细摸索着，终于找到象牙梳上的一个小凹槽，命人拿来细小的工具，花费一刻多钟工夫，从象牙梳里，拿出一块白玉。
白玉细长，黄豆大小，上头刻着他与皇后的大名与小名。
这是他与皇后成亲第一年，他亲手所做，送给皇后的生辰礼。
可经历抄家流放，很多东西都被宁康那贱种给毁了，他一直寻找，虽然找回来不少东西，可如这般有意义的物件，却一件也无。
“如如。”武兴帝呢喃着皇后的小名，许久许久，才从回忆里抽离出来，看向燕周，道：“小弟，做得很好，想要什么奖赏，尽管跟姐夫说。”
燕周压下泪意，笑道：“巧了，小弟正好有一事要求……求姐夫莫要再斩杀劝谏的文臣，并恩荫林大人的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