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杨佩宁幸灾乐祸的声音，我的心里忽然窜起一股无名火，刘祈更是直接上前，朝着穆罕默德的方向踢了一脚。
但就像之前那只靴子一样，刘祈这一脚也被什么东西挡住，后面的穆罕默德甚至连眼皮都没动一下。
“是pc板。”
刘祈咬牙切齿的活动几下脚踝，又捡起靴子重新穿好：“我之前看见他们准备了，一直放在隔壁，没想到是给咱们用的。”
“但好像有人想到了。”
我叹了口气，看向屏幕中的杨佩宁：“不如您解释一下，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可能……是出于谨慎吧？”
杨佩宁想了一下轻笑回道：“刚才把你们拉入‘梦中梦’的时候，我们所有的交流、都直接发生在意识层面。”
“对于正在监听的联合政府来说，就是我们‘沉默’了一段时间，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所以先把你们囚禁起来，应该也可以理解吧？”
“你故意的。”
我不由得翻了个白眼：“在把我们拉入‘梦中梦’的时候，你就想到、甚至故意促成了这个局面。”
“或许吧？”
杨佩宁露出一个模棱两可的笑容，同时换上一种明显带着挑拨的语气：“但其实问题的重点，是联合政府并不完全信任你们。”
“这跟信任没关系，只是出于慎重而已。”
刘祈忽然在一旁插话，可他的语气虽然笃定，却怎么听都像是在自欺欺人。
杨佩宁“呵呵”的笑了两声，我也没再多说什么。
虽然眼下的情况乍看起来，是联合政府对我和刘祈有所防备，但其实问题的重点、不是“联合政府不信任我们”，而是他们不信任杨佩宁。
一个最简单的逻辑——如果联合政府相信杨佩宁，别说在监听中沉默一段时间，就算杨佩宁想办法直接关闭监听，联合政府也不会有丝毫的多想。
或者说的更直白一点，如果联合政府相信杨佩宁，我们甚至不会在这种情况下见面……
“请两位稍安勿躁。”
穆罕默德的声音忽然响起，我回过神转头看去，就发现他在那块透明的pc板上，贴了一个巴掌大小、吸盘一样的东西。
“对二位的囚禁只是暂时的，而我个人是相信你们的。”
穆罕默德在那只“吸盘”附近说道，随着他的声音响起，隐约能看到那只“吸盘”的内部、有层薄膜一样的东西微微颤动。
“那是个传音器。”
刘祈见我盯着那只“吸盘”，往回走了几步小声说道：“工作原理类似骨传导耳机，通过发声盘的震动、引起pc板的共振进行发声——看来那块pc板很厚。”
“毕竟有你在，不厚不行啊。”
我看着pc板上的隐约脚印、心情复杂的叹了口气：“杨佩宁的算计，恐怕到这里才算正式开始。”
“你确定吗？”
刘祈穿好战术靴，又脚尖点地活动了几下脚踝：“实话跟你说吧，我已经彻底被他搞懵了，现在我觉得他每一句话都是陷阱。”
“那就先恭喜你，也把自己当成杨佩宁的对手了。”
我挤出一个苦涩的笑容，视线朝门外的穆罕默德飘了过去：“说吧，联合政府想问什么？”
“杨佩宁的真实计划。”
穆罕默德几乎立刻就接话说道：“我们已经大概知道、杨佩宁用了什么样的手段，但你们在那段时间里的谈话内容，凭借我们现有的手段无法得知。”
这是一个合理的问题，可是我现在却有点狐疑。
“你怎么确定，我们说的就是真的？”
我皱起眉头狐疑反问：“如果联合政府不信我，就不会相信我提供的信息；如果联合政府信我，就不会把我关……把我们关在这里。”
“你只需要回答，联合政府会自己判断真假。”
穆罕默德不近人情的冷声回道，但他这次说话的时候稍稍偏头，将他的左耳、或者说戴在左耳的隐蔽式耳机，暴露在我和刘祈面前。
“嗯？”
我心里一动，忽然闪过一个模糊的想法——
首先是穆罕默德转头的动作，明显是为了让我们发现耳机，但他没有明说、甚至没有“说”出来，说明他并不想让联合政府知道、他向我们展示了耳机。
再加上他之前的“零延迟”接话，可以推断出那只隐蔽式耳机，应该就是某种关键。
由于杨佩宁已经真正的成为【黑境】，所以在囚禁他的房间里，每一件电子设备的使用，都要经过仔细斟酌。
不过处于“监听”另一头的联合政府，此刻正位于地球总部，所以不存在这个问题，应该可以通过分享权限之类的、让穆罕默德实时听到我们的谈话。
两件事情结合起来，再回头看穆罕默德暴露耳机的动作，就更像是一种提醒——隔墙有耳，别说太多。
换句话说，穆罕默德是相信我的、或者说他暂时还站在我这边，所以他只能用这种小动作，来提醒我配合工作、别做其他多余的事。
“联合政府的高层内部并不团结，至少意见不算统一。”
我迅速理出最后的结果，而刘祈也基本反应过来，开始如实复述起了杨佩宁的计划。
对于这部分信息的真实性，我还是比较有信心的。
一方面是杨佩宁在讲解的时候，我和刘祈确实处于被动——虽然我们之前提醒联合政府小心、促成了后面的断电自救，但我们在当时并没想过这些事情。
所以按照常规的逻辑来看，杨佩宁不需要、也没必要骗我们，毕竟真实的计划、肯定比漏洞百出的谎言更有说服力。
至于“信心”的另一方面就是现在了。
在刘祈复述的同时，杨佩宁不断的用“是是是”、“对对对”来迎合肯定，有时还会接着刘祈的话题做些补充。
表面看来这是一种妥协，但如果再多想一层、又会觉得是两个人在配合撒谎。
然而在“配合撒谎”的基础上再多想一层，就会发现杨佩宁此刻的附和，其实是为了让刘祈听起来像在撒谎。
用三层心理博弈，将听众的注意力引向第二层，进而掩饰第一层和第三层的真相，算是一种比较精妙的应对手段，不过也只能算是常规、或者说是杨佩宁的惯用套路。
所以我发现了这一点，却没有做任何提醒，毕竟联合政府对杨佩宁的防备，也不是最近这一两天的事了。
我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在我看到的“三层心理博弈”背后，还会不会有第四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