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
“看来你们格里菲斯家的人，都有不少本事啊。”基恩·布兰多尔摸着下巴，意有所指地看向格里菲斯。
然而对方半环着胸，双腿交叠，任凭他说什么都丝毫不理会他，反而看向一旁。
刚才粉色长发的身影还站定的地方，此刻却空无一人。
他唇角勾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
看来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当年的小雏鹰已经有能力翱翔于天了。
——
飞船一路驶出阿米尔联邦的领空范围，静谧的太空中唯有引擎传来的低鸣声。
排查完，确定见后方没有联邦的追兵追来，苏莱扶着坚硬的舱体内壁微松了口气，在椅子上坐下，不过眼睛却始终盯着一旁靠墙而坐的身影。
“现在你已经安全了，可以给我松绑了吗?”
蒲易单膝支地，右手搭在屈起的右膝上，因为注射了肌滞剂眼皮微耷着，神情看上去漫不经心的，手上的镣铐并没有限制他动作的发挥，反而为他增添了几分凌虐的破碎感。抬眸间，琥珀色的眼眸中星光流转，潋滟生辉。
“等我到了安全地带，自然会放了你。”
苏莱并不吃他这一套，淡淡移开目光。
“我还以为你会选择杀了我。”蒲易轻笑一声，仰头靠着墙壁，神情散漫地盯着她。
“信不信我真的杀了你。”苏莱冷道。
蒲易自信道:“你不会……”
话音未落，琥珀色的眸底寒芒闪耀，耳际一缕银发缓缓飘落肩头，他微垂下眼眸，细长的鞭子化作尖锐的利刃抵在他白皙的脖颈，紧接着血珠接二连三地冒了出来。
苏莱:“你以为我真的不敢杀你吗?”
蒲易神色微顿，良久他微掀了眼皮，慢条斯理地盯着他她，像是猎人盯着困兽挣扎的猎物，脸上带着好整以暇的自信。
他支起右膝，右手支着精致的下颌，“我当然敢肯定敢杀我。”
他轻启唇角，笑容挑衅，“而且我知道你为什么不会杀我。因为你知道黎光的灵魂还在我身上对吗?如果我死了，他就会彻底消失，以你们之间的感情，你肯定不会杀了我。”
被人倏然戳穿了心思，苏莱手中的长鞭一抖。
不得不承认，蒲易的感知太敏锐了。
他说得没错。
她不愿意对他下杀手，就是因为黎光的灵魂在他身上，尽管属于他自己的意识或许已经不在了，但她却还想卑微地为自己保留最后一丝念想。
“需要我将黎光放出来和你说说话吗?”蒲易眼神戏谑嘲弄，说出的话却是让她瞳孔猛地一缩。
然而，又听他慢条斯理道:“不过如果被他知道我们已经做尽了这个世界上最亲密的事情，你说他会不会气得……”
“你住口!”
苏莱声音轻颤，带着不可遏制的羞愤。手刃逼近他的脖子，红痕乍现，仿佛下一秒就要让他血溅当场。
对上苏莱愤恨至极的双眼，蒲易不禁哑然失笑，眼底比飞船外的星云还要幽深，突然沉沉地笑了起来。
“被我碰就这么让你觉得难以忍受?”
“怎么，你可以被黎光碰，就不能被我碰吗?”
“作为曾经你喜欢过的人，我现在愿意碰你，你不应该要感恩戴德吗?”蒲易笑容嘲弄，“还是你更希望让黎光用这副身体碰你，或者说……”
“两个人?”他挑眉，露出轻佻的笑。
“你闭嘴!”
苏莱简直要气炸。
她不敢相信这样的人居然是由面前的人说出的，抵在他脖颈处逼近几分，雪白的皮肤上红痕不断加深，鲜血顺着锁骨直淌而下，流进衬衣里。
“蒲易，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眼底的失望几乎要凝成实质，让他心口骤然一疼，像是有人把他的心扎得千疮百孔，再将冰块揉碎了一点点塞进去，冰凉刺骨，却又疼痛难忍。
“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低低笑了出来，肩膀一耸一耸的，像是哭泣，又像是大笑。
良久，他抬头望着她，又重复了一遍，“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因为我本来就是这样的人啊，你不知道吗?”
“为什么同样生而为人，一百多年前，我就只是邬岘的替代品，所有人都只看到了邬岘，明明因为他失控已经害死了那么多人，为什么，为什么莱拉喜欢的人还是他，为什么所有人目之所及的人都是他，明明我也是个人啊，我和邬岘一样，都是人，就因为我是由他的基因创造出来的，所以就不受重视吗?”
“但是我们都是实验体，为什么，莱拉喜欢的人是他?”
“为什么一百多年后，我好不容易喜欢上的人却因为我曾经没有看清自己的心而爱上了别人，为什么我想要和她重新开始，却遭到了别人的唾弃与背离?”
“苏莱，我们为什么不能重新开始?”
“那天晚上是我喝醉了，犯了大错，伤害了你，但我从未想过要这么对你……我以后一定不会强迫你，我们……我们忘记以前的所有重新开始好不好?”
蒲易的眸子沁满哀伤与恳求地望着她，好一副美人落泪，见者垂怜，但却丝毫感动不了那道站在他面前的那个人。
他的心在她缓缓拂开他手的动作里缓缓沉下，面前的人嗓音清淡冷酷，毫无波澜，吐出几个字。
“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