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从之见苏锦程衬衫上的斑斑血迹蹙眉，说，“你换件衣服吧！像什么样子。”
这话说的，听不出半点儿关心，听着倒像是嫌弃。
韩清韵“……”
这人，明明是关心自个儿的亲爹，可话从他嘴里出来就变得难听，扎人得很。
韩家人也是一阵儿无语。
这父子俩的相处模式，他们这些外人是真看不懂，也插不上话。
还是韩云深反应快，他赶紧打圆场，伸手就去拉住苏锦程的胳膊，“亲家，走，咱们先进屋，进去换件干净衣服。这大夏天的，穿着也不舒坦。”
苏锦程低头，目光落在自己胸前那几点已经干涸的血迹上。
确实是不大好看。
他本来想着，就这么穿着直接回家换了也一样。
可现在，听见儿子那别扭的“关心”，他心里那点儿小九九立马就活泛起来了。
儿子让他换，他能不换吗？
那必须得换呐！还得就在这儿换。
苏锦程心里高兴，脸上却不显，只是顺着韩云深的话点点头，“那就麻烦亲家了。”
“这有啥麻烦的。”韩云深连连摆手，领着一行人又重新回了院子里。
赵桂云，“亲快进屋，让他们爷们儿给找一件合适的。”
她刚想说她给找，突然觉得这么说不合适，就及时刹车了。
韩云深引着苏锦程往韩轻舟那屋走，亲家在老二屋里换衣服最合适了。
可等韩星河和韩轻舟拿出自己的衣服过来，问题就来了。
韩云深也拿了自己没上过身的，他站在苏锦程旁边，身高就差了那么一截儿。
苏锦程的个子太高了。
他跟莫从之站一块儿，爷俩儿几乎一般高，目测都有个一米九左右。
韩家父子几个，最高的也就是老四，可也比不上这父子俩。
苏锦程不好佛了亲家的好意，把衣服接过来，往身上一比划，所有人都看出来了。
短了。
韩云深脸上有点儿尴尬，忍不住笑了“哎呀，这可咋整。要不，要不拿从之的试试？”
之前没有直接提，是怕女婿不愿意。
苏锦程倒是无所谓，他心里跟明镜儿似的，韩家人的衣服，他一件也穿不上。
他今天，就等着他那个犟种儿子主动开口呢！
果然，没一会儿，他儿子手里拎着一件白色衬衫进来了。
莫从之走到苏锦程面前，还是那副高冷的样子，眼神儿都不往苏锦程脸上瞟，只是把手里的衣服往前一递，“穿我的吧！”
啧啧啧！那个别扭劲儿啊！就有点儿小矫情。
可苏锦程听了，却像三九天出暖阳，阳光普照啊！
他嘴角控制不住地微微上翘，眼神里带着一丝得逞的笑意，伸手接过了儿子的衬衫。
“我也觉得你的合身，那就谢谢从之了。”
那口气，就像表扬小朋友。
周秘书，“……”他家领导啊！这小心机也是没谁了。
莫从之的脸更僵硬了，耳根子那块儿，似乎还泛起了一点儿不自在的红。
他没再说话，转身出去了，就有点儿落荒而逃的意思。
苏锦程心里偷着乐。
他就知道，这小子就是嘴硬心软。
明摆着的事儿，韩家父子没一个能跟他身形匹配的，他就不信他儿子看不出来。
这小子，就是等着别人都试完了，没辙了，他再出来“救场”呢！
苏锦程拿着衣服，美滋滋地换上了。
这边韩清韵给苏锦程准备了两杯水，一杯倒了一半儿的水。
苏锦程脸上的伤也得处理一下。
老爷子下手没留情，那两拳下去，他两边的脸颊都已经高高地肿了起来，还带着点儿青紫的颜色，看着就吓人。
这模样明天怎么上班？
所以她准备了两杯水，一杯里面放三滴灵泉，这个量正好，不会彻底治好，但肯定会消肿。
准备两杯是让俩宝宝一人端一杯给苏锦程送过去，放多了怕洒了。
院子里，俩小宝贝儿正迈着小短腿儿在追一只蝴蝶。大壮二壮也跟着围追堵截。
韩清韵喊，“大宝，二宝。到妈妈这来。”
俩小家伙儿听见妈妈的声音，齐刷刷地扭过头。
“来，把这两杯水给爷爷送过去，好不好呀？”
韩清韵蹲下身，把水杯递到两个孩子面前。
莫从之正从二舅子屋里出来，心里瞬间就明白了他媳妇儿的意思。
看着俩宝贝伸出肉乎乎的小手，小心翼翼地捧住了俩搪瓷缸子，缸子里的水晃晃悠悠。
这俩小不点儿，走道儿还东倒西歪呢，把水端到苏锦程眼前怕是洒光了。
莫从之赶快弯下腰，把俩孩子连带着手里的缸子一起抱了起来。
俩小家伙儿突然被举高高，一点儿也不害怕，反而咯咯地笑了起来，小手还紧紧地护着那个搪瓷缸子，生怕里面的水洒出来。
莫从之抱着孩子，又进到了韩轻舟的房间。
苏锦程正好换好了衣服从里屋出来。
莫从之的衬衫穿在他身上，尺寸刚刚好，肩是肩，腰是腰，衬得他整个人愈发地身姿挺拔，气度不凡。
“爷爷，喝水水。”
“爷爷，喝水水。”
俩小奶包被莫从之举着，像献宝似的，努力把手里的搪瓷缸子往苏锦程面前递。
奶声奶气的声音，像是两道最温暖的阳光，瞬间就照进了苏锦程的心里。
苏锦程整个人都化了。
他看着自己的一双龙凤胎孙子孙女，被他那个冷着脸的儿子抱在怀里，正眼巴巴地瞅着他，小手里还都捧着一杯水。
这一刻，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猛地从他心底涌了上来，直冲鼻腔。
苏锦程的鼻子，一下子就酸了。
他感觉自己的眼眶热得厉害，好像有什么东西要控制不住地流出来。
他活了半辈子，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被人捧过，也被人踩过。
可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让他觉得自己的心被填得满满当当，又酸又软。
这是他的孙子孙女，还有他的熊儿子。
苏锦程眨眨眼，逼退眼里的热意，微笑着低头，看着那杯在搪瓷缸子里微微晃动的水。
他忽然就觉得，脸上那点儿伤，老爷子那两拳，之前受的那些委屈，全都值了。
这小子，心里是有他这个爹的。
他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而已。
儿子这是，原谅自己了，对吗？
苏锦程伸出手，指尖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慢慢地接过了那杯水。
“爷爷喝，都喝了。”
说完，一仰头，一杯水一饮而尽。接着，又把另外一杯水一饮而尽。
俩宝宝拍着小胖手，爷爷好腻害，一口就能喝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