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景倒在地上，双眼死死的瞪着薄新蕴。
他根本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中招的，便已经受了致命伤。
“殿下放心，您死之后，二皇子很快也会步您的后尘的。”
“有些人呐机关算尽，却不知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有些人不想要的，命运却偏偏送到眼前。”
薄新蕴的笑容更深了，他略带苍白的面色在月光之下，显得有些狰狞。
“您的死讯不会有人知晓。”
“外人只会知道殿下深明大义，不忍看到天下分崩离析，故此留了最后一道命令，让麾下将士向朝廷投降，自己便消失无影了。”
“您安葬在此，没人会发现，但您的名号会写入史书，也会写入皇族族谱的。”
那是赵景听到的最后的声音了。
他的身子抽搐了两下，眸子逐渐暗淡下来。
薄新蕴淡淡的看了良久，确定赵景已然没气了，这才轻叹口气，又抬头看向天际。
他的目光变得有些复杂，半晌之后，薄新蕴转头迈步，出了院落。
院落门口站了两个人，见薄新蕴出来立刻进入院子中，剩下的事，薄新蕴都没去管。
一辆马车停在门口，薄新蕴迈步上去，朝车里的人笑了笑。
“完事了？”
柯埭神情平静，轻声发问。
“嗯。”薄新蕴轻轻点头，问道：“这就走？”
“早该走。”
柯埭抿嘴轻笑：“你我的事已做完了，你当真要去宁州？”
“二哥，你治国平天下的想法已不可能实现了，不如你我一道驾船出海，许能闯出另一片天来。”
“闯不动了。”
薄新蕴苦笑着摇了摇头：“况且我得了冯士一身传承，终归是要留下的。”
“他老了，一生谋划之事已为泡影，若我再走，怕是有些对不起他。”
“他也不会去宁州啊。”
柯埭面色微动：“难道二哥你……打算去滋兰？”
“看日后吧。”
薄新蕴笑了笑：“皇帝三子，赵峥算是最正常的，可他经历坎坷，怕也难成大事。”
“我还是要留下，看看是否有变，若有，便推许满仓上位。”
“以他身份想接手乾国，难如登天。”
柯埭摇头：“天下双分之前许还有机会，可冯士做事有些拖沓了，现在机会渺茫，二哥……”
“不是他拖沓，而是他看重的明主，就有这样的毛病。”
薄新蕴咧嘴笑道：“越是明君，越看不得天下人受苦。”
“你也说了，接手乾国难如登天，就算时机对了，也要死很多人。”
“很多很多人。”
柯埭不再言语，只是心底有些起伏。
“行了，你走吧。”
薄新蕴又看向他：“你我今日一别，便当永别，你经历了这么多，最终还是要做个闲云野鹤，可真是……”
“开始就没打算做什么事。”柯埭笑了笑：“若非是你和冯士，我当年也不会答应去北狄。”
“不过也好，也算是见过了世间的极北之地，该去南边儿看看了。”
“江金城下给你准备了船，一应俱全。”薄新蕴道：“顺着阴白河，不出七日便可出海了。”
“珍重。”
薄新蕴言罢起身，柯埭没说话，只是重重的点了点头。
薄新蕴撩开车帘跳了下去，柯埭的车驾随即缓缓挪动，渐渐的消失在夜色之中。
薄新蕴在原地站了很久，直至院落中的两人出来，站在了他身后。
“都弄妥了？”
“是。”
“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吧。”薄新蕴依旧看着远处，轻声道：“以后这世间无论发生何事，都和你们无关了。”
“拿着钱财，去南方做个富家翁。”
身后两人闻言，齐齐朝薄新蕴鞠躬行礼，转身便消失在林间。
薄新蕴只是孤身一人在院落门前站着，似乎在向他的过往致意。
柯埭走了，从今天之后，这世上将不会再有这个名字。
他做了很多事，可得罪了很多人，若继续留下，即便隐姓埋名，怕也不会有善终的结果。
出海离开，是最好的路了。
半晌之后，薄新蕴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他伸出手，看了一眼贴在自己手指上的薄刃，淡淡的笑了笑。
天色渐渐的亮了，天边的第一缕阳光洒在他的脸上，薄新蕴的笑容更深，只是那笑容中已没了冷意，而是浓浓的畅想。
……
赵峥的心情有些急切。
确切的说，最近这些时日，他急的好像热锅上的蚂蚁。
赵昰的登基大典已经过去几天了，他该做的事也都已经做完，可和冥之间的约定，却迟迟不见动静。
眼看赵昰已经在慢慢拉拢官员，清查过往，他的存在可能就要藏不住了，但那件事却还没发生。
这几天，赵峥一直都留在院落中，也几乎没向外传出任何命令，就是在等最终的结果。
等的时间越长，他的心情就越是急躁。
心情越急躁，他的想法就越极端。
他已经想要动用后备计划了。
可如果真这么做了，之前的一切布置都会被打乱，他是否能如愿以偿的登基成为皇帝，都变成了未知数。
咚咚。
赵峥正想着这些事，房门却被人敲响，赵峥眉头立刻皱起，沉声喝道：“不是说了，没有大事不要来找我！”
“滚！”
他暴躁的呼喝，可房门却还是被人推开了。
赵峥立刻起身，刚要开口骂人，却见进来的是一个一身黑衣的人。
那人戴着面纱，整个人都像是隐在夜色中，只有一双散着精芒的眸子露在外面。
赵峥认识这种眼神，那是带着最纯粹杀意的眼神。
赵峥顿住了，没说话，心底有些紧张，手指微颤，随时准备抽刀。
可那人只是原地站着，过了片刻才开口道：“奉统领命，帮你做事。”
“明日，你公开露面，创造机会。”
“若成，你可在皇宫登基。”
说完，那黑衣人闪身便走，一句多余的废话都没有。
直至那人离开之后，赵峥才长出一口气，提着的心也终于放下了。
来人肯定是冥的人，他如此说了，那就证明事情明日会做。
明日。
好戏就要开场了。